| 四月三十日，周五，晴 晚七点半，登上到增城的列车，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几天，会见到些什么人，会经历些什么事。感觉和以前成群结队的出游不一样的心情，没有了太多的兴奋，没有同伴可以随意的聊天，也不愿和别人搭讪。自己是个很闷的人，最好的游伴在广东，和他在一起出游永远不会闷，可惜现在他不在。列车出站，驶入黑夜。用来打发时间的是打印出来的复查名单和佳县地图，它们是以后几天不能离手，会被翻来复去地察看的宝贝。贺兰和NEO的游记给我提供了复查的线路，在纸上把资料上一个个村子的名字和地图上的地名对照，逐渐对行程有了一点点概念。晃着晃着就到了放倒点儿。 五月一日，周六，阴转雨 早五点到达太原，昨晚一直在研究地图和资料，一点点头绪而已，一宿的车，出站，稍有寒意。六点，站前广场的长途车出发，穿越山西，越过平原。清徐的醋厂，汾阳的酒厂，中阳的钢铁厂，被一座座抛在后面。小雨过后是太阳的天，平原过后是无尽的山，疲乏之后是长久的等待。佳县在这个时候就是一个温暖的名字，在泥泞的山路的尽头，召唤着我。 晚七点，跨过佳临大桥，我终于到了，美味的面食我来啦，你在哪儿呢？站在雨中的小广场，一辆摩托开过来，一个精神的小伙子，下车向我伸出了手，雷靖，我的向导、伙伴和朋友。很快，我们素未谋面的老朋友，闫峰也来了。大家聊天，聊共同熟悉的人聊共同做的事。晚饭后，雷靖开始研究资料，我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五月二日，周日，雨 六点起，天阴着，道路满是泥泞，无法行车。听从建议，我们先去榆林，预支计划中最后的这一天，见 [url=forum,lohcn.org.cn/forum/viewtopic,php?t=21916:1puif694]《佳县之行--游・红石峡》 [/url:1puif694]  五月三日，周一，晴 早六点起，匆匆出发，大街冷清的很，天虽然亮了，太阳还没出来，温度也不高。坐在摩托的后座上，呼啸着冲下山去，一圈一圈地绕起了盘山路。这个点儿穿着冲锋衣走路没问题，但是暴露在风中，就会觉得很冷，风从领口袖口一个劲儿地灌，这还算好的，膝盖部位就惨点儿了，没有遮挡直接被风吹着，没一会就涌起散不去的寒意。看前面衣着淡薄的雷靖似乎浑然不觉，真是很佩服。 跑在阴冷的公路上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告诉下回来的人多穿点，起码别只一条单裤。可没过多久就发现幸亏如此，因为很快上来的太阳，透过山区干净的空气，立刻就使地面温度上升到适宜的程度，只是风还让膝盖感到些凉意，不过已经不碍。午后，变得燥热的风开始把走在外面的人往树荫下赶，对于在没有阴凉的裸露山坡上爬上爬下的人，清晨一定是美好的记忆。雷靖说，10月和5月比较，大体一致，气温稍低，暑假来就会热很多，于是我有点儿同情暑假来的同学。 心情呢，全是兴奋，开赴战场一样的兴奋。调查这件事情，因为非典推迟了一年，这会儿总算上了路。再检查一下家伙，背包里是相机、资料、地图、水壶、给孩子的几十支铅笔圆珠笔，口袋里是录音用的MD、耳机MIC、备用电池，似乎该带的都带了，但是对于真走进孩子的家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却没有多少把握，有的只是纸上谈兵。 早六点五十，神泉乡曹庄村，曹BQ 家。这是我们去的第一家，从县城出发不久，就在路边，母亲和孩子在，家人都在早起中。接受资助的两个孩子都招人喜欢。我询问表格上的问题，确定有没有收到汇款，送孩子笔，给一家人拍照，一切都还顺利，我也进入角色。临走的时候母亲拿出一大桶绿豆要送给我，推辞不下，只好装了一小袋带走。第一家就收人家的东西，真惭愧。以后再有孩子家挽留吃饭和送东西的，都说还要去别的孩子家拿不了，婉言谢绝掉，当然还是有没做到的。 从神泉乡进入刘家山乡，这里的村子散落在公路两侧，虽然高低起伏，但是小河、石桥和树木让这里非常符合我对“山村”的想象。 七点半，刘家山村，张XM家，母亲和兄妹俩在，两人都很腼腆不善言辞。 八点，拓家（土佥）村，拓JJ 家。孩子和奶奶相依为命，都在家。窑洞前的院子，被奶奶收拾得非常干净整齐，印象深刻。孩子很老实，笔直地站在一旁听我们和奶奶的谈话。奶奶竭力的讲述家中的遭遇，说到伤心之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这时我看到孩子的眼睛里也涌出泪水。 八点二十，拓家（土佥）村，拓LL 家。孩子不在，奶奶和叔叔在。第二天在王城村找王H 的时候，意料外的遇到孩子。 八点三十，拓家（土佥）村，秦NN 家。妈妈和姐姐下地去干活，孩子长得很漂亮，在梳理一头少见的长发。 八点四十，桃园沟村，王BG 家。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在希望之光的名单上。孩子的父亲闻声从窑洞山顶上的田里赶来，看清楚他腿有残疾，我很有些过意不去。家中的两孔窑洞，外面看很破烂，危房，里面的洞壁有的墙皮已剥落。父亲把我们让进屋子，虽然腿脚不利落，但是精神很好。他一边给我们介绍家里的状况和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一边找出王RR 的学费减免证明和去年写的救济申请给我们看。父亲言谈之间透出一股硬朗之气，几个孩子也非常可爱。给一家人拍的照片，眼睛有疾的老三王SS 那幅开心的笑容，尤其叫人心生怜爱。 黄家梁是雷靖所在的村子，也是今晚我落脚的地方，村子中间一条小河流过，两岸树木繁茂，很棒的环境，但也是榜上有名的扶贫村。我们把东西放下，赶赴金明寺，临近中午赶到。金明寺职业中学距离镇上不远，远远地看到照片里已经熟悉的那座校门。五一放假，学生们都回去了，住在学校的闫怀山书记接待了我们。交谈中，我向他了解接受资助孩子们的情况、学校的收费情况、资助款使用的情况。正聊着，上海来的资助人美梅雍菜一行，从杨MM 舅舅那里回来，在学校等待另一个孩子牛LM 。昨晚在佳县宾馆大家一见，相谈甚欢，别过之后，未想又能见到。十二点过，没有等到牛LM ，他们留下带来的礼物遗憾地告别离去。事后我们得知孩子从村子走到官庄镇，没有及时等到长途车，下午一点多才到达的学校，却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没有见到上海来的叔叔阿姨。这般的擦肩而过，所有人都为此唏嘘不已。 餐后告别闫书记再上路，天很热。两点四十，秦马俭村张JQ 家，看到了孩子的奶奶。 高Y 家，爬很长一段路很不好走，上次复查后终止的个案。孩子的母亲说，上位复查人见到的牛已经卖掉给孩子交了学费，家里孩子多，难以负担上学的费用。我与孩子单独谈话，向她解释了希望之光的复查程序以及终止的原因。提到如果考上高中，会考虑将资料转交其他团体，也许会得到帮助，现在重要的是不要有太多的想法，专心考试。我看到了孩子复杂的神情，这是我最尴尬的一次家访。对贫困程度的认识，难以规定一个统一的便于判断的标准，对复查人员的要求就是记录事实，不论是眼见还是耳闻，只有详尽的记录才能给审核义工做出判断提供最大的帮助。 四点，秦马俭村，秦YC 家。家中无人，住在附近的奶奶和表姐闻讯过来，姐姐说孩子为了挣钱上学已经去打工，于是请她转告，如果孩子还想读，我们核实后可以再发布。 四点半，王石畔村，高JJ 家。虽然距离公路不远，但是要爬一段不短的山坡。在我努力爬坡的时候，他的父亲放下平板车，拖着有残疾的腿追了上来。父亲给我的感觉很爽朗的一个汉子，两个闺女也放得开，家里的乐观情绪让我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五点，刘家峁村，刘JJ 家。她和哥哥、小叔三人都通过希望之光或直接接受资助人的资助。家中一面墙上满墙的奖状，其中刘JJ 的为多，可见学习之优秀。刘JJ 不爱说话，笑容也不多，一个内秀的女孩子。 五点半，袁家岔村，曹HY 家。孩子60多岁的父亲在，有残疾，走路有困难，家里的两只小狗一直就没有停止对我的戒备，叫个不停。在父亲指点下我们随后去了九龙塘的戏台，在那里找到看戏的孩子。为了避免围观，我钻到戏台上的幕布中，佯装凑近看戏，稍后孩子和雷靖也钻进来。孩子还是有点紧张，简单的谈话拍照，我们就先后从戏台上撤出来。好奇的孩子们没有跟着进来，没有担心的场面出现，我松了口气。 六点二十，袁家岔村，杨WQ 家。母亲和本人在家，孩子很帅气，也比别的孩子大方懂事的多。说起用文言文写信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给孩子解释了资助人不知道如何回信所以拖延的情况，答应回来批评一下这位同学。 天已晚，回到准备落脚的黄家梁，顺便先去看村里的李SJ 。晚七点，从村中的山谷往上很爬了一阵子才到达他的家，一个明显比邻居破旧的小院子和两孔破窑洞。进门，见到一位古稀老人，非常瘦弱，向导说起这就是孩子的父亲的时候，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再向昏暗的炕上望去，患小儿麻痹的母亲在奋力地摆动肢体，竭力说出几个听不真切的字眼。孩子不在家，去山上玩耍了，父亲走到外面大声的呼唤他回来。我环顾，家具不是简陋而是没有。只有用黄色包装带包裹着的一台旧电视摆在母亲炕的正对面。炕的正上方，在一道绳子上悬挂着很多应该是被称做“符”的黄纸条，我只在村子中乞雨的小庙中才再见到它们。孩子不会儿就回来了，玩的很开心的样子。我开始了例行的询问。父亲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在向导的帮助下吃力地回答我的问题，一边起灶做饭。母亲在炕上咿咿呀呀的努力说着不易听懂的话。雷靖说，孩子父亲原来是村里人，后来到外乡谋生活，流浪几十年，娶妻生子，在这里亲戚的帮助下才搬了回来。他家是整个刘山乡、佳县甚至榆林地区有名的贫困户，领导们都有来看望，但是生活一直没有什么改观。母亲非常费力地说：孩子学习不错，两门功课考试是87、88。众邻居见到我们的到来，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这一家的情况。听着这些，看着这些，看到孩子瘦弱的身子，天真的小脸，我有些难过。 晚七点半，我们爬上同在黄家梁村的王L 王D 家，在山的最上面，可以俯瞰整个村谷。家中没人，因为是今天的最后一家，我们就地等待。等待的时候我和羊玩，其实就是吓唬它们，发现羊是最胆小的动物。八点一刻，天已擦黑，母子三人回来，进屋说话，问到地里种些什么，我熟练地说谷子黑豆山药，他们格格的笑。月光下我们一同下山去赴宴，他们的宴是亲戚请的，我的是雷靖请的。 终于可以坐会儿了，雷靖忙着给赶来的人拿药，准备晚餐，我赶紧听录音、看照片，翻记录，整理一个又一个孩子，一户又一户家庭的见闻，和卫星电视节目抢夺注意力。 五月四日，周二，晴 这一觉睡得很香，大清早的听到外面的鸡打鸣，醒来看表已经七点多了。推门，阳光撒满了院子，撒在石磨上院墙上。远望山顶，老乡们已经在田里耕种，我们准备妥当，上路。 早八点，刘家山乡秦家（土佥）村，秦HH 家。母亲和两孩子都在。妹妹的大眼睛很水灵，盯着我好奇的看。 昨天去过的秦NN 家，母亲和姐姐还是下地去了，没能见到。秦NN 还是在仔细地梳头，她一定很爱美，她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在与小弟弟的合影中，弟弟紧紧地依靠在她的身边怯怯地望着我，相比之下她则大方得多。早晨的光线温暖透亮，打在他们身上，留在了我最喜欢的几张照片之一上面。 王城村，需要往山沟沟里再深入很多。王H 和昨天没见到的拓LL 竟然在一起玩。原来LL 的母亲已经改嫁，与王H 父亲的大哥组成新的家庭，所以他经常来他母亲这里玩。孩子长的很厚实，问及孩子的学习怎么样，他爽直地说，不好。呵呵，农村的孩子在这一点上没有太多的心计，这一点昨天就已经感受到，学习好不好、喜欢不喜欢、想要不想要，如果你问，一般都直截了当的说，不会想一想换个委婉的说法给你，一旁的父母也不以为意。也许在城市里呆久了，太过缺乏这种诚实，无论是表达还是思维方式，所以才把自然当希罕。许多支教老师提到，说农村的孩子给自己的比自己能给他们的多得多，我想其中一定也包括这种反观自身的思考。分别给两家母子留影。 离开王城村，车子在高高的田埂上飞驰，有早晨的清风拂面，有绿色的林木养眼，这里的村子真的很宜人。 十点，来到刘家山乡后姚家沟村。这里是我见到最美丽的村子，高大的树木布满村子所在的河谷，因为刚下过雨，河谷中有很多积着水的小水潭，里面躁动着黑亮的蝌蚪。青草把河谷装点得充满绿意，还有那些大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是个拍外景戏的好地方。 在秦JJ 家只见到了她的父亲，她和母亲去种地不在，父亲残病的身体无法劳动。窑洞的墙上，贴着孩子给自己定的作息时间表，早操、朗读、上课、放学，都写得清清楚楚，让我想起了某位名人（鲁迅？）刻在桌子上的时间表，给人以充满了朝气的感觉。以前寄到村子里的汇款还是没有下落，多半是被无良的村人取走，近两次寄到镇里亲戚那里的汇款都收到了。虽然已经过去的事情，父亲说起来仍然流露出一丝的无奈。本就不多的资助款，要想平安地到达孩子的手中，还要经历邮局、村公所、学校等等关口，不论哪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缺金短两甚至不见了踪影，要查还有可能无人可负责。一笔汇款的经历无异于一次探险之旅，哀哉。 离开后姚家沟村，十点四十来到到刘家山乡拓家（土佥）村，姚LL 、姚MM 家。家中无人，碰到住在下面的叔叔，他带我们来到自己家，我们看到了姐妹俩的三个弟妹。原来他们是被去种地的父母若托付给叔叔家照看的。姚家四女一男的五个孩子，简直就是重男轻女的现实版，为了最小的男娃，才有了上面的四个女娃。拍照片的时候，最小的他总想着跑开，小得还不清楚这些大人在干吗。雷靖拿出三颗美梅带来的上海糖果塞到他们手里，他和小姐姐们才得以安静下来几秒种。 将近中午，日头立刻就变的不太能够忍受。回到镇上，各要了碗羊肉面，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刘家山乡马家沟村是下一站，马家沟的自然条件和前面去到的其他村子比感觉差许多，一样是崎岖的山路，一样是沟壑连绵的地形，不一样的是这里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周遭没有什么绿色，甚少见到可以遮阳的树，一家家的窑洞被黄土高坡包围着，抬眼见到的就是黄黄的一片。 下午一点，马JJ 家。母亲和三个女儿在。孩子很腼腆，对母亲那感觉有些迫切的诉说，孩子欲言又止，似乎不喜欢却又说不出来。 下午一点半，由马JJ 带路，我们来到马GQ 、马LL 家，家只有奶奶在，两个接受资助的孩子都出去了。奶奶试图去找，但是没能找到。两个孩子的奶奶用贺兰的话说，很硬气，的确这样，虽然她也向我们述说家中的艰苦，但是我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只要是为孩子，她都要尽力争取的用心。 在日头下等待奶奶的时候，我和马JJ 聊天解闷，她一扫开始的腼腆，如同身上穿的那件鲜艳的花外衣那样，大方地和我聊起来。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妈妈说话呢？孩子说，她说的不好。孩子大概觉得母亲说的太多，也许是逆反心理在起作用。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情形，那种感觉象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又出现在我面前。没有话语权的小孩子，即使面对大人显而易见的错误，或者不被允许发表意见，被呵斥闭嘴，或者所说的话被当做并不存在，得不到重视。大人的眼里，小孩子能吃饱穿暖就应该幸福得说不出话来，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平等。可要知道，思想决非突然产生和成熟，而是从一棵小苗开始发芽成长，思想也并非饥寒无忧就不会存在，它要冒出来它需要表达，是谁也挡不住的事情。 孩子的可爱，也是挡也挡不住的事情，她和妹妹开心的样子，留在了我的镜头里。 两点一刻，刘山乡闫家峁村，闫DW 家。孩子不在，爷爷奶奶讲孩子20天前和父亲去榆林打工去了，说是要挣钱上学。又是一个挣钱打工的孩子，虽然已经初三复读了一年，但是学习成绩离考上重点高中还是有些距离。 三点十分，再去金明寺之前我们拐进昨晚住的黄家梁村，来到雷WW 、雷MM 家。两个孩子和母亲都在，还另有一个收养的小姑娘在，叫李PP 。墙上有很多奖状，仔细看多是李PP 的名字。家访的时候很多邻居都在旁边，孩子和母亲很自然，没有紧张和不安。养女李PP 是一个温和可爱的小姑娘。感觉到家里对孩子们的教导做得很好，后来看资料，母亲做过小学老师，有知识，果然不一样。照片上这一家人笑得特别开心。 小庙。 在经历历次运动的改造之后，在物质至上的重商主义仍在盛行的当下，农村的原生信仰不知道还保留有多少。在佳县，香火兴旺的白云观和香炉寺，纪录下大众信仰的生生不息。而在黄家梁村我见到的祈雨小庙，则将另一番非主流、非官方、实用主义的原生信仰景象，生动地带到来访者面前。小庙建在山脚下的一片平地上，座北朝南，依山而建，周遭没有其他建筑。庙里仅仅供奉着一个神位，没有其他塑像，牌位上写着：供奉五方行雨龙王之神位。神位前，堆积着供香的灰烬。猜想久旱之日，小庙里一定香火旺盛，周围的村民看重在这里向神灵的乞求，如同我们在城市里出门前留意天气预报一样。在这里，在这样的黄土坡地，在吝啬的大自然提供和决定着一切生活所需的地方，这种景象丝毫没有不可理解之处，一句老话，存在即合理。 三点钟我们攀上九龙塘去看村戏，看看以戏台为背景的更加生动的民间景象。详见帖子 [url=forum,lohcn.org.cn/forum/viewtopic,php?t=22429:131ger9a]《佳县之行--风》 [/url:131ger9a] 唱腔还萦绕在耳边未散之时，我们直奔金明寺的白家印则村而去。这个村子在纪录中历次都没有能到达，可见路途行之不易。我们连问带蒙爬了将近一个小时，五点钟才找到它。白ZHQ 家只有父亲在，家庭情况不错，唯纪录在案。 村子里的另一家余JM 却没有找到，听说搬镇上去了。五点半我们回到金职中，和闫怀山老师一道去镇上找到余JM 的家。孩子这学期退学，在帮家里做一种面食制品好在镇上出售。我叮嘱孩子有时间给资助人写一封信，即使不读了还是应该说明一下，表示一下感谢比较好，孩子点头称是。 告别了闫怀山老师离开金明寺，已经六点过。在笼罩在落日余晖中的黄家梁稍做停留，八点钟赶回佳县，去品尝佳县美味红烧兔肉，结束又一天的单骑漫游。 五月五日，周三，晴 一早七点起，今天南下坑镇。 这两天在佳县的路上跑来跑去，对这种经历，除了习惯也有点喜欢。县城是建在黄河边高高的山上，出城，车子便盘旋着下去，一直冲到黄河边上，然后沿着河边的公路奔驰。在河岸和公路之间，我看到大片的枣林，据说黄河边是枣子最好的种植区，这里的枣子也最大最甜。 不妙的是，屿口乡的这一段却是这几天来碰到最差的路，大坑不断，车子要减速、扭起来才能避过一个个弹坑。如果这些坑是运枣的车干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不过我们没有枣可运，也要被捎带上颠簸，就只剩下郁闷了。有时候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的，雷靖也烦，索性对大坑视而不见，直接冲过去。这时候就有意思啦，整个身子会和车子一起腾空、落地，有时候紧接着再来一个摆尾动作。我们帅是帅啦，有的部位该吃不消的还是依旧。为了防止冲撞，保护臀部，我要么两手抓紧扶手，把自己摁在车座上，要么两手撑起身体，让自己和车座保持距离，两种方法效果都不错，只不过同样的舒服了臀部辛苦了手臂。有时候还有一点点失重的感觉，虽然没有海盗船刺激但是好在玩起来不限时，且无法准确意料，这个项目建议大家不要错过。 屿口乡屿口村，从房子上看还算过得去。家家户户都拿考试卷子纸大小的白纸糊墙，是个新鲜的地方。一问，原是自家造的纸，糊墙上是为了晒干，干了好打包卖掉，家家都如此。可惜疾驰赶路之中没功夫掏相机留念，朝阳之下，是为一景。 过了屿口村，公路就一路上坡，离开了河岸直奔山上蜿蜒而去。黄河很快就在群山中失去了踪影，又开始了盘山。如果下一个镜头里我们被简略为地图上的一个箭头，这个箭头就正在不知疲倦地穿越木头屿、店镇、大佛寺三个乡，好在于山腰有清爽的山风同行，在山谷有穿过树林斑驳的晨光作伴，并不乏味。路上偶见路边一间两层楼的小学，孩子们今天已经回到学校，在课间例行的追跑打闹，他们的快乐飞快地在眼前闪过，他们和我一起在享受这个美妙的早晨。 十点，两个小时后，我们进入坑镇。 镇子里的店铺挤在一条小小的街面上，雷靖去找镇政府的任建功同志，这里的路只有依靠他来带。我找块干净的石板坐下，等。阳光正好擦着耳边泻下来，暖洋洋地落在光滑的石板地上。抬头看端碗正吃着面的汉子，还有提桶出来到井边打水的女子，路过别人的生活，别人才成为一种风景，如果陷入其中，不知道还能不能够从容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不知不觉的入乡随俗，这几天的早晨根本不觉得饿，早饭都省省了。所以不会儿雷靖和建功同志还有DD镇长来说：我们先吃饭去吧，感到有些意外，才几点啊。见到官员本就是预料之外，对跟领导下馆子更是略有疑虑。好在席间是每人面一碗，非常好吃的面一碗，镇长最后执意记在镇里的帐上，就不再坚持。 镇长向我们了解了希望之光的情况，也向我介绍了本地农民的负担情况。今年中央取消特产税、减免土地税的政策，地方政府都已经执行到户，这里的农民收入低不是税费负担重，而是恶劣的土地和气候条件所致。即使镇长自己，工资收入不过每月五六百，至于教师的工资，因为取消了民办教师，集中办学，公办教师收入有所提高。说到希望之光的资助活动，镇长表示支持，建功同志会开车随我们家访。 上午十一点，首先是螅镇王川山村，王XF ，一家人都在。这家人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孩子正上大学的大姐。她十年前就接受资助，直到高三，考上大学后自力更生，不再接受资助，通过助学贷款和自己打工挣钱上学。一个自强的姐姐对弟弟们的影响一定是巨大的。 之后前往康家港乡，这里只有一个孩子康SC 。去年的复查，义工被村里人指来指去没能找到孩子，孩子的家庭情况一直存在疑问，孩子处于“暂缓汇款”的状态，所以是这次复查的重点。我们从公路拐进康港村后，一路打听，但是路人对这家人的地址都没有准确的说法。后来搞清楚，原来这是一个2000人的大村，村民很多都不相识。车子走了很久，我们问到一位带眼镜的中年人，他说知道这家人遂上车带路。车子开上山路，又转悠了一阵，终于在12点20分到达他家的院子，前后用了一个小时。家中见到孩子和家人，家里的住房和陈设都明显地破旧。就我的疑问，家人解释由于用工纠纷，家里欠村里人的钱，父亲常年流落外地躲债，直到前二年才敢回家，所以可能有人出于恶意阻碍义工。在我们来自外省、县城、镇上、村里的四个人面前，家人说谎的可能性要低的多，我采信了这种说法。 这家人欠债的原因是对工程中拖欠在先的甲方追讨无果。这类事情在《新闻调查》里见过追踪报道，一个捐资建学校的个体户因此被村里人追讨，离家近十年，妻离子散，罪魁祸首的国有企业重组之后金蝉脱壳，没人再承认这笔债务。农村，在城市的面前，什么时候才可以整体摆脱弱势的地位，才可以不需要领导们的特意关怀就能挺直腰杆儿过日子。 复查带来的另一个思考，就是对证据的采信问题。如果说单纯从当事人一方得到的说法不一定能全部采信，同样，从某一第三方那里得到的信息也未必全部真实，一但有了利益纠葛，也就有了掩盖事实捏造证据的动机。对有问题的家庭，只有综合尽可能多的叙述，才能让做出的判断尽可能的接近事实，而不被某一方的一面之辞所蒙蔽。但是，问题的解决却不能如问题的发现那么容易。向更多的人询问需要更多的时间，判断所询问的人所说的话的公正与否，更需要一点经验和技巧，这些恰恰都是一个时间有限、沟通不便、了解不足的调查者所欠缺的。 车子缓缓从村子里驶向公路，已经12点半。路上逐渐喧哗，我们越来越接近一台工作着的挖土机。原来村子里在修路，修路要拓宽原来的小路，这台机器是断树开路的主劳力。佳县本就缺树少绿，眼见着一棵树的缓缓倒下，这场景在这里，比在别处更令人隐隐心痛。但是山沟沟里的人要出来，要生存要发展，路和环境的矛盾似乎无法全然避免。 两点，坑镇刘家q村，刘HH 。家中无人，有五孔窑洞，外观不错。透过窗子，看到一部电话、一个煤气灶、一套样式时髦成色较新的组合柜。这些在别人家里没见到过的新鲜东西让我们产生了怀疑，我们分别向附近山坡的两户邻居询问，都说不清楚，我联想到一个外交用语“无可奉告”。只有一个老大娘远远的跟我们说她家里情况很好。我在纪录中写下建议终止的意见。 天实在太热了，坐在小面里都闷热无比，再走几步山路，汗就滴答个不停。2点半，坑镇刘家q村，刘FF ，家中父母和孩子都在。窑洞里真是舒爽，纪录完毕，临走，母亲送我鞋垫一双，很漂亮。 三点，坑镇梁家峁村，李JX 兄弟三人家里，母亲和李JX 在，是一个母亲和三个上学孩子之家。母亲拿来了糖水和瓜子，那一定要歇一会儿啦，糖水真好喝啊。 四点，坑镇中学，家太远去不了的高YB 被一位老师找到办公室，孩子很羞涩。我和她都不喜欢这种局促的场面，我只是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周围的老师和陌生的大人和一定让她害怕了，但如果在外面，可能的围观情况会更糟糕，所以我只能盼着这种场面尽快结束。不会儿校长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他向我们索要证明，自然没有。看上去，他好象头一回知道自己学校的孩子在接受资助，我不愿意多做解释，结束了谈话。孩子接过我给她和妹妹的笔，飞也似的跑出门去。 告别了任建功同志，我们踏上了归程。在这几个乡镇，如果没有他的带路和协助，我们要找到那些住得分散和偏僻的孩子，就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和气力。参与到复查中，才会感到人的身份并不是决定他做什么不做什么的唯一因素，如果心里认同你的理念，认同你所做的事情，就会用行动给予支持。不管是身为乡村医生的雷靖、素不相识为我们带路的老乡，还是身为学校老师的闫书记，政府基层干部的建功同志。如果能够充分借助有心于此所有人的助力，同时又能坚持低调、务实、志愿的行动理念，这件事情就会获得更为长久的生命力。 六点，回到峪口乡峪口村，孙RL 家。家中只有孩子一个人在，正在屋内起伙做饭，屋子里弥漫的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纪录之余，我看到一串用面捏的装饰品，有小猪小狗小狮子，象又不象，很有意思。孩子说是外婆做的，见我喜欢执意要送给我。我咋能接受呢，最后收了其中的一个面偶。走时孩子送我们到外面，非常招人喜欢的一个孩子。 七点，峪口乡峪口村，魏DW 、魏JW 家。家人都在。他们的家就在黄河的边上，站在院子里就可以远远的眺望黄河，拍的全家照就是用这个做的背景。看得出资助人和孩子一家人有非常深的感情，还给孩子们寄来过照片。我们走的时候母亲执意走下长长的坡，送我们到公路上。幸好慢慢地走了这一路，在我们上车的时候，魏DW 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原来我把记录所有资料的夹子掉在了家里的炕上，天那，要不是他及时发现送过来，我突然发现不见，恐怕当时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啦。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顺路去了白云观，另见贴子：[url=forum,lohcn.org.cn/forum/viewtopic,php?t=21957:3syprcn1]《佳县之行--游・白云山》 [/url:3syprcn1] 入夜，刚从内蒙复查调查完的义工风沙中的蚁，风尘仆仆地从榆林赶过来，借道佳县明日返回。与雷靖的老友重逢，与我的同事相聚，这对劳累了一天的每个人，都是莫大的快乐。三人畅谈调查感受，享受美味晚餐，午夜时分方离开饭馆，互相道别。 链接 http://bbs.lohcn.org.cn/thread-23054-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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