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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些使灵魂燃烧的事情(丛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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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15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是刊登在《中国青年》2001年第23期的一篇文章。


[文前介绍]这个男人,大学毕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天却决定不再拿着国家的工资整天无所事事,他辞职去旅行。途中,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决定留在一个贫困县里不要报酬地教那些需要知识的孩子。教书中,他想给孩子们建一个小小的图书馆……



做一些使灵魂燃烧的事情



口述/丛 峰         采访/安妮宝贝



这个孩子在下雨的时候跑回家去,这时

街上的阳光仍然明亮

就像他在世界的中心生活了一生

现在回到城镇的边上

――丛峰诗作:《衰老的孩子》



    一直想采访这个北京男人,为此等他从甘肃回到北京,我花了很长时间。也许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喜欢站在城市背面的男人。

    2001年8月10日,是丛峰从甘肃回到北京的第八天。早晨他起来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抽烟。从窗外望出去,看到高耸的楼房和一条干涸的河流。隐约的人声传过来,是一个平常的星期五的早上。那不是甘肃古浪县黄羊川的学校:明亮的阳光里夹杂着微风,教室的白墙被阳光照得耀眼;红色的房檐,黄色的门,一排排略带着尘土的窗户,学生们天真的声音在门外隐约地晃动……



         * 城市里出生的人没有家乡



    〈时间:8:45〉我来到丛峰位于北洼路的父母家里。朝东的小房间里挤着两张单人床。一张属于他的哥哥,一张属于他。这个年近30岁的男人不曾拥有生活里任何现实的物质。没有房子。没有爱情。没有工作。

    他穿蓝色的旧T恤,络腮胡,带一副近视眼镜。南京大学气象系毕业。在中国气象局工作五年以后辞职。

    还是从童年说起。始终相信童年的某些印象能够在人一生的命运里留下潜伏的标记。

  丛峰:
        1986年,我参加区少年宫组织去河北天文观测站的活动。夏天的后半夜,我们架起双筒望远镜注视着东南方的天空,“看,流星!……”那天空呈现出黄色。院子在黑暗中,在天空的微光的映衬下,植物在院子的土里悄然生长。不止一次,我从半夜的静寂中爬起来,去注视,去观察,去凝望整个夜空中的亮点。那些亮点,也许就是超越人类一般生活之上的东西。

   安妮:
          是影响到你辞职的一部分原因吗?

    丛峰:
          那时只觉得自己过的是可耻的生活。拿国家的钱,无所事事,开始对无变化的、重复的生活产生质疑。因为生活没有内容,写作就替代了生活,写了上百首的诗,但那是可怕的。通过写作不能得到真正的拯救。

    安妮:
          即使辞职,为什么要坚决离开北京?

    丛峰:
          一直都不喜欢城市。城市里似乎存在一种弥漫于空间中的巨大的精神烟雾或是精神空气,它容易使人感受到一种混乱、压抑。所有城市里出生的人都没有家乡。

     2000年5月,合同期满。他说服了父母正式辞职。心里已经有明确的愿望,他要先出去旅行。他想去中国的西部。大学的一个同学,在甘肃做“希望工程”的志愿者。他去看望同学。心里有隐约的希望。他在同学那里停留了半个学期。7月底拿着一份西北公路交通图,开始去往新疆的独自旅行。



             * 在你的现实和你的梦想的场景之间,必须有一条通道



    〈时间:10:28〉我们坐车去海淀图书城。他拿胶卷去放大照片。他有一架老式的尼康GF照相机,曾带着它穿越北京的大街小巷,拍摄每一个他认为值得的细节。在单位里值班的时候,常一个人冲洗照片到凌晨。照片里有云朵、电线杆、鸟群、危楼、蒙着布的汽车、交叠着树影的广告牌、乞丐、孩子、雪后的街道、夜色中的霓虹……他的视线观察着这个城市,幻想着某天穿越它朝向远方。

     丛峰:
           艺术对人的生活的影响,对社会和世界的影响并不是一种直接的改变,而恰如一个个体生命对另一个个体生命的影响,它们之间是靠宇宙和世界那微妙而神秘的力量相互作用。艺术家的工作本身,他对于世界和人的独特敏感的观察和体验,是改善人类生命的必要途径。通过改善人与世界的关系和感觉方式,以及改善人对事物的洞察力,人与生活的更好的关系才能得以最终建立。

       照片记录的都是过去,对我来说,记忆和梦都是近乎没有颜色的。黑白照片实际上给人的是梦和记忆的感觉。照片许多时候表现的都不是现实,至少不是表面上的现实。它们也许是对一种场景,一种记忆的强调。色彩往往使人难以建立时间感。黑白照片取消了颜色,因而也许就把世界表现得更为极端,更为戏剧化。除了黑暗,就是明亮,就像是舞台射灯照耀的人物和他的背景。



       *地图将变得一片空白。这时,你内心的旅行也许真正开始



    〈时间:11:35〉下公共汽车后,要走20分钟才能到海淀图书城。丛峰走路很快。正午的阳光铺满大街和街边高大的槐树,是一种明亮的烧灼。

     在新疆独自旅行了两个月。丛峰穿越整片南疆,一路搭长途车和便车,住路边旅店。

      旅行是一种美妙的幻觉。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的过程中,你会被新奇的渴望所充满,一心以为走过这段道路后会看到新的世界的一角,会遇到新的人和事物。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中间的旅途都是美妙的。天堂只能在运动的一瞬间看到。

      从喀什去塔什库尔干的路上,车开出没多久就坏了。两个司机借着手电筒的光在修理着。我,还有另外三个维吾尔族人,蹲在路边。他们很友好,主动请我吃西瓜。夜色下,仍能清晰地看出道路两侧杨树高大的身影。有时从远处会开来一辆车,开始只是微弱的车灯的亮点,最后带着轰响从我们身边疾驶而过。车开过来的时候,借着前面的路灯,能看到路两侧不时有几个成堆的维吾尔族人坐在路边的黑暗中乘凉、交谈。两个维吾尔族人一面在黑暗中高声唱着歌,一面在公路上走着。两侧是夜晚宁静的乡村气息。蹲在路边,看着汽车前灯的光亮,我在想,为什么不做一些使灵魂燃烧的事情呢,就像凡高那样,要拧亮灵魂,使它燃烧,最需要的是勇气。进入生活吧,尽量在表面消失,当人们在表面看不到的时候,那应该就是在生活里面了吧。

      有时心里也会有失望的地方,觉得那地平线的后面,不过是又一个城市、乡镇。一个新的地理疆域真的能带来改变吗?地图指引着我来到这里,而眼睛则粉碎了你看地图时产生的一切幻想。

       2000年8月16日,丛峰进入北疆。干燥的热风使人昏昏欲睡,纷杂的白日怪梦不断被汽车的颠簸震醒。奎屯,一个干燥的北方工业城市。夜色中他坐在市政府前面的广场上,喝着啤酒,看着眼前的行人,感到孤独。

      想到就要结束这次旅行,他感到失落和难过。某些神奇的东西,仍旧在头脑里保持着神奇,某些则已经彻底破灭。整个新疆之旅,也许只有几个地方展示了瞬间的神奇。也许要找的,是那样一个地方――可能并未占据一个大的空间,但是它却是一个容纳着并透露出它的秘密的地方。

       这样没有明确目的地的旅行,是在生活的表面漂浮,是希望命运或机遇使人抓住一根能降落到地面的稻草。现在没有根。只有进入一个地方,进入它内部的生活,就像在古浪县黄羊川一样,才能扎下根来,感受生活在这里所能给予你的一切。一个人拥有根的前提是,他必须找到一个进入生活的入口。只要虔诚地去生活,生活才能向你展现。

       在旅行结束的最后几日,丛峰有三条路途可以选择。1.从新疆直接去西藏;2.回北京;3.去甘肃黄羊川教书。

      丛峰选择了第三条路。



       *大海是黑暗的,无边的,所以一线光亮就能使人欢呼雀跃



    〈时间:12:15〉我们在一家小餐馆里落坐。丛峰一直不断地抽烟。他说,以前和朋友在一起都是我请客的,现在真是不好意思。他歉意地微笑。

      辞职,旅行以后,他已经没有钱。在甘肃教书因为是自行过去,学校只管吃住,不发薪水。他惟一的收入是偶尔微薄的稿费。

      安妮:
             为什么最终选择了黄羊川?

      丛峰:
             在回来之前,我就想过了所有可能的结果。尽管处在极度的矛盾之中,但似乎有种东西在不断地吸引、召唤我回到这里。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很困难,因为你的意愿未必能在某些环境中实现,你的意愿也未必能和结果切合。但只要你能看到孩子们那么灿烂的笑容和他们脆弱的极易破灭的梦幻和未来,你就知道你应该做些什么,至少应该做些什么。

      有时候,我们就是其他人命运中的一只手臂。我们把手臂伸向他们,我们把他向前拉了一把,或者从背后把他向前推动了一些,这些短暂的和整个命运的力量相比非常微不足道的动能是否能使他进入一个更能推动他的轨道,我们无人知晓。

      我们能做的只是伸出手,不要期望得到什么回报,也不要期望你拥有救世主般的力量可以单独改变他人的命运。

       9月份他回到了甘肃。天气已经转凉。孩子们更多了,几乎多了一倍。

       丛峰:
             和孩子们在一起,有助于培养一种发自内心的最温柔的情绪,有助于暂时忘掉罪恶、暴力的存在,有助于忘掉自身作为人的许多糟糕的方面。你会认为生活真的就这么理想而简单。

       他们使我从另外的时空重新进入少年时代,把自己的十四五岁或十五六岁的时候和他们做不自觉的对比。我明白最深的矛盾依然没有解决,不过,带着这种矛盾,我已经能够出去生活了,我从他们的身上获得了关于一个人的早年时期的生动图像和教益。

       当他们需要你时,你的确会变得更有力量。

      读书的最终目的,是使人脱离思想和灵魂的贫穷,而这,是使人脱离物质贫穷的最本质的途径。而教育,无论在任何地方――在大城市还是在贫穷的乡村,目的都是一样的。真正的教育,是为你指出你的路,但一切具体的事情,都要求你自己去为自己完成。

      很多农村的孩子,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又放弃了。他的命运又回到了起点,做一个在贫瘠的土地上继续挣扎的农民,也许像他的父亲。很有可能在明天,某个人的角色就会由学生直接又变成农民,而且是在他们尚未长大的年龄。有时我感到困惑,我们是否应该或者真的能改变他人的命运?上学对他们来说,是否真要意味着就不再做挣扎的农民,而逃开这种命运呢?一个人,有可能改变另外的许多人的普通命运吗?

      他在那里停留了一年。带着被抚慰的依然存在着疑问和矛盾,但已经平静的灵魂回到北京。



         *生活,一片远方的未知的乐土或火海。返回它,返回现实之中



     〈时间:14:00〉我们又搭上公共汽车。丛峰去看望他的朋友。朋友在丛峰的生活里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安妮:现在每天的日常生活基本上做些什么?

         丛峰:看书、写作、睡觉、冲洗照片、见朋友,然后筹备以后要做的事情。有可能的话,想再回甘肃,在那里开一个图书馆。

         安妮:不准备在北京停留下来吗?可以找工作,比如做一个摄影记者,安顿后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微笑。沉默。



          lt;时间:15:10gt;丛峰写了一份关于图书馆的构想,告诉给朋友们。希望大家能够为图书馆筹集图书的事情提供一些建议。



         *丛峰关于在古浪县黄羊川建立小型图书馆的设想



        2000年5月到2001年7月,我在甘肃省古浪县黄羊川职业中学做了一年老师,主要给他们上历史、计算机、普通话等课。我越发觉得他们必须也应该去看到、了解到更多的东西。从2001年3月份起,陆续有朋友向我寄来了书,共计2000余本。这些书在我7月底走前大部分已经分给了学生,另外一些分给了爱看书的朋友,还有少部分书给了学校。

         现在我已经离开学校,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打算再到那里去,在学校外面的街上找间房子租下来,做个图书馆。这需要大量的图书,不论这个图书馆最终能否开起来,大家筹集的书仍会派上用处的,它们仍旧会一本本地分到不同学生的手上。我想,这是最好的一种方式,你把书籍交给他们,再让他们之间自己互相交流、传递。我觉得这里需要这些东西,书籍会使孩子们更多地了解整个世界,而我觉得这是使他们能够找到生活的希望和目标的一个最大的推动力。

     〈时间:17:30〉丛峰在车站等车准备回家。他说,他决定再返甘肃办图书馆,是经过反复考虑的。如果之前,他是需要做某些事情来拯救自己被生活围困的状态,那么现在已经改变。现在,他是主动地积极地想去做点事情。

       丛峰:如果想清楚了,去做,本身已经是一种结果。

        人,和他的生活,和他的命运,都没有出口。这实际上就是说,没有人能逃避和解脱他自己的生活。因为最终的出口,对所有人都是相同的一个:那就是死亡。我希望不时跳出我的生活,看看它是否是一种真正的生活,看看它在哪一个阶段。我希望能抓住那瞬间的,真实无比的存在感。

         在暮色逐渐降临的大街上,丛峰上了汽车。

         在人群中他是再普通不过的男子,没有人可以从生活的表象里探测到实质。除非亲自作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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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15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做一些使灵魂燃烧的事情(丛峰的故事)

内容很好,但是采访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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