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涅耦

我背了挎包，急冲出门到码头去买船票回家。昨晚广播里说，今天的船票都卖完了，可是我必须乘坐今天7点50分唯一的一班船回家去。我的包里有带给孩子们的玩具，零食；给父母买的羊毛夹袄；秋天已经买好的内衣，是给我一年没见的妻子的。几乎有我半身高的蓝褐色的帆布挎包产自越南，当年那些奔赴异域的难民们是不是用这质地优良的挎包拎起他们全部的家当？在整理包裹时，我不知觉地这样想。

冬天凌晨的天空黝黑像静静的海底深处，天边凝固着暗褐色的云，在它们背后微泛着梦中模糊的红光。现在我就从梦里跑出来，在菜场似的拥挤不堪的马路上奔跑。路上成群结队的人们背着 包匆匆地跑来跑去，他们嘴里嘟囔着，今天的船票都卖光了。但是我坚持着一直跑下去。在售票处，我问一个卖鱼一样的中年妇女――她披着灰褐的雨衣，满身腥味似乎刚从遥远的海边收鱼回来。我买一张船票，7点50分。她头也不抬说，交钱。为了确认一次，我强调说，是今天的船票，7点50分。

她收了钱，递给我一张油腻脏黑的纸片。立刻我侧过身去，想让我塞起来的鼻子呼吸一点干净的空气。我想把纸片装起来时，却在身上找不到一个口袋，可是更糟糕的是，当我把它塞进挎包里的夹层时，发现包底右边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摇曳昏黄的灯光从冷硬的地板上模糊地散射进来，我想有一半包裹都已经丢了。旁边有人轻声问另一个卖鱼妇女到码头上船的路怎么走，我留心地听着，先从来时的拥挤马路返回去，再左转过两条路口，再右转看到码头上的旧钟楼，一直走到看到船就是了。我看了下手表，离7点50分似乎还有点时间，来得及走过去，但是我提醒自己得跑快点。

这时候地上起了厚厚的雾，建筑物都变成躲在帷幔里影影绰绰但是静默的怪兽，只有江面上浮动着不知名的水鸟，它们三三两两在弥漫的雾霭游动，又悠闲地钻进江尽头低矮的水草丛里。

我上了一条轮船，在肯定充满臊气和霉味的过道里向前挤，这种感觉比刚才在拥挤的菜市场里一定更糟糕，我有点庆幸自己的鼻子已经塞起来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曾经在前面悠闲地拍着皮球，这时抱着皮球小心地站立在一边惊疑地看着我。有很多人躺在堆在甲板上的行李里，懒散而麻木地伸着腿，捋起的裤管暴露出没有穿袜子的古铜色的光脚。我突然觉得不对，问玩球的男孩，果然我上错了船，这条船是刚要到岸下客哩。

我急忙返回，但是等待下船的人和行李排成了长队，像一条冬眠的蛇在凝重的雾里蠕动，一直把整个轮船包裹起来。我跑到船的最底层，船舷和岸上的泥土看来不远，我就跳了过去。这时一个臂上箍着红套的人向我走了过来，要我交罚款。我一边找钱，一边试着询问他我要坐的船在哪里。我听不懂他的方言，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讲普通话，但是看来他并不理睬，或者一点也没有听见我的轻声轻语。他似乎说我走错了方向，要对江对岸去坐才行。对岸雾蒙蒙的看不到一条船的踪影，我得赶紧绕过江尽头，到对岸去，到看不见的那条船上去。这时候古老的钟楼混浊地敲响了9点。

“其实只要30秒，就能让他上船。”我一边跑一边听到他在背后跟别人讥笑着，可是我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意思了。

我绕过满是灰褐灌木杂草的江尽头，掉头向看不见的远方跑去，小心地不去踩脚边嫩绿的植物，那是农民种的蚕豆，刚刚长出土面。路边的树丛里传来女孩子的尖叫，从灌木里伸出的手挥舞着无助的求救，一个邪恶的男人正在那里强暴她。我无暇顾盼，加快了脚步，在大雾里去追赶前面看不见的轮船。

fanmp

蚕豆是什么季节下种的呢？

风林火山

路边的树丛里传来女孩子的尖叫，从灌木里伸出的手挥舞着无助的求救，一个邪恶的男人正在那里强暴她。我无暇顾盼，加快了脚步，在大雾里去追赶前面看不见的轮船。

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