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台词选――酬谢打死

困困

《狂飙》
编剧：田沁鑫
导演：田沁鑫
主要演员：辛柏青，朱媛媛，师春玲，陶虹，袁泉.......
中央实验话剧院，2001年5月，北京首都剧场首演


寿昌：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娘觉得孩子不好养，叫我作了和尚。9岁那年，我去表妹家玩，看见她那双眼睛，在半黑的屋子里面，晶亮亮忽闪忽闪的......回家就跟娘说我不干了。就这么着......我一步跨进了红尘。


寿昌：1968年12月10日，我今天要走了......
娘：  寿昌
寿昌：娘
娘：  又看戏去呀，要去快去吧。
寿昌：这次去了，就回不来了......
娘：  那天我遇到个老尼姑，我跟她说，我儿子是搞戏的。老师父说戏是说假话，佛教讲的是打妄语。要你有空儿到庙里坐坐，消消业。
.......
寿昌：我看戏去了，在东京，下着小雨的晚上。
......
寿昌：东京的雨夜，有花儿开放！
     花儿的颜色，偏红不对，偏篮不对，偏紫不对，就是那么一点颜色。这花儿，是玫瑰。得到它，不觉得希奇，它最大众，太普通。
     画家画花，画牡丹，芍药，梅花，兰花，荷花，很少有人画它，因为颜色不好调……偏红不对，偏篮不对，偏紫不对，就是那么一点颜色。喜欢它，就是它身上才有的，那么一点颜色……
     东京师范我没念完。日本6年，始终没拿到本科学位。恕我不孝，娘。我喜欢爱恋梦中，我愿意跟随兴趣飞翔。戏是妄语，我却认真。小时候我就有些迷障，我大概是无法悟道了，我只热爱我要的颜色，我会听凭她牵引处一条轨道，引我自由公转，愉快向前。


寿昌：我是个什么人――是什么性质的人呢？我没有生活情趣，作戏业没搞出什么名堂，我……什么人呢……
他人评我，说我只读得书，弱点极多，习气极重。
说我多才多艺，勿他勿我，有特性，却落落难合，有虚荣心，道心薄弱，不懂世事。
我多情多虑，我志大才疏，我思路有，思力薄，我粗疏懒。
我有始无终却又性情豪迈，我总是又着许多南国哀思却又思想高尚。
我这个人若不改良无一寸用，可我人也可交，胸无城府。
……
寿昌：我常学托尔斯泰不断的自我解剖，觉得我自信力也很强，浪漫比现实多。
自己又极容易与罪恶为缘的性质，同时有极强的创造力与改造力。
我有时觉得我壮心如火，我有时觉得我眼光如炬。
我有时当着一种美景，便任着那种奇想学庄周作蝴蝶翩翩起舞。
有时看着极壮烈，极辉煌的场面，每不知不觉泪如雨。
我虽然不懂世事，也受了好多世纪病，经了许多世界苦。
在这“古神已死，新神未生的黄昏”中，孜孜的求！求那片新浪漫主义的乐土！


娘：  你今年有七十了吧？戊戌年我生的你，都上个世纪的事了。
寿昌：娘，我心里乱！
娘：  世道乱，心就跟着乱呗。
寿昌：能乱出道儿嘛？
娘：  生你那会儿，是戊戌年，“戊戌变法”没乱出道儿吧。后来百日维新，义和团，八国联军，乱出道了？后来洋玩艺来了。北平添了路灯，每天晚上都照着景山牌楼上“弘佑天民”四个字。自打立了洋人的灯，咱就忙着向人家赔钱喽。再后来，火车通了，又是给女人放足，又是忙着送孩子留洋。然后，辛亥革命，乱哄哄清廷就退位了。从小就这么乱大的，大人没乱出道来，小孩子自然乱不出道来……
寿昌：……这世道于我一点也消受不得。
娘：  平实二字见工夫呢。
寿昌：花儿，如流星过天，一烧而尽，播下火种，却无法收获光明。
众人：我们看到旧事物之腐败信其必死，却又暂受戕害，我们看到未来的光亮，却又暂不可及。
寿昌：古神已死，新神未生的黄昏……
众人：前为昼煌煌，后为夜冥冥。
寿昌：如果空中真有精灵，上天入地纵横飞行，就请从祥云瑞霭中降临，引我向那新鲜而绚丽的生命。


寿昌：有人说民众戏剧会碰壁，政府会来包办，似乎戏剧运动的基础应建在政府上。我想这是本末倒置的话，从来“民为邦本”，没有民众到处碰壁而政府单独干得起来的。救国如此，戏剧如此。
      不管说真话有多大危险，我是绝对不会背誓说谎的，不管什么样的迫害等着我，我有为真理而受苦的光荣！


寿昌：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娘觉得孩子不好养，叫我作了和尚。9岁那年，我去表妹家玩，看见她那双眼睛，就一步跨进了红尘。红尘滚荡，世事无常。1968年12月10号，我要走了，走在文化革命的进程中，走进被专政的行列里，要走了……
      噢，我为电影《风云儿女》作的歌词，不小心洒上了茶水。第二段有些看不清。写歌词忌讳开头儿用动词。起，起来。后面的力量要大，不然承载不住前面的动词。随手写的……
……
学生1：命运，我们的命运，就是用我们的整个青春为这个时代殉难。
学生2：我们无从选择，无法超越这个时代，就象无法把握生和死一样。
学生3：我们只是拼尽青春去追求，去行动。
学生4：我们要解决愚昧问题，什么是愚？
学生5：就是不自知，不自醒。昧，何为昧？
众人：  就是不明白，不知道。
学生6：启蒙，要启蒙，就是掀开门帘，捅破窗户纸，睁开蒙着的眼睛看世界。
学生7：还要上山去看，站得高，看得远。
学生8：失败，我们注定失败，我们没想作成功的事。成功是需要时间和气候的，我们注定作先驱，无法作元老。
众人： 上世纪初，我们依据自己的材料和拿来的材料，修筑了一艘船，船，扬帆出海了。
       在众多的建船材料中，戏剧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众多造船人中，田汉是其中一员。

困困

能够重温这部戏，全拜打死所赠的书。无以为谢。

昨天偶然翻开，依次读来。离真的看这出戏的时间，已然3年。时间倏忽而去，然而今天重温，当时有幸亲临现场所感受到的那些感慨，激动，热血沸腾，都依然能够重新回到身上，只有当时的泪水不能重温了。

田沁鑫，在《赵氏孤儿》的文案里有一段话：

演员要自信，人物是第一位的，剩下都是假的。能瞬间集中到角色里面么，获得承认。……现在就是空舞台，请把属于这个戏的悲伤传递给观众。气力不应该在自己身上，应该充满舞台，剧场中。请把你的灵魂抛出。我的戏都是要用灵魂来演的，是丢在观众席上的，笼罩在剧场里的。

我对这段话感触深刻。我到今天都能记得，当时空旷的舞台，无一道具，别无他人，只有辛柏青一个人，站在台中，伸出手臂，闭目独白的样子。那时候的舞台不是空落落的，而是被充满的。在这“古神已死，新神未生的黄昏”中，孜孜的求！求那片新浪漫主义的乐土！我坐在座位上，手紧紧的抓着座位的扶手，除了泪水可以流下来，全身一动也不能动。那就是台词的灵魂，演员的灵魂，戏剧的灵魂。活的田汉，以一个时代的浪漫主义英雄的身姿，穿越时空，回到我们面前。

谢谢打死的馈赠。无以为报。今天看书之后，把喜欢的段落，全部录入了一遍。以前网上是找不到电子版的，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了。把我录入的，给大家分享吧。

hydlily

  

丫头干吗啊，这么郑重。不过，我也知道，是因为你太爱这些句子的缘故。

其实，没有几个人那么坚定，也没有几个人不曾困惑和惶恐。还是糊涂哥说的那句话：“对生活感恩。”

几个字儿：敬静忍韧，共勉。

困困

接受，用了，不过改了一个字。

hehe，也和你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