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仁一五》吾道一以贯之

有不为

4・15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译文】 孔子说：“参啊，我讲的道是由一个基本的思想贯彻始终的。”曾子说：“是。”孔子出去之后，同学便问曾子：“这是什么意思？”曾子说：“老师的道，就是忠恕罢了。”

有不为

【小思】  

在这章中，孔子只说他的道是有一个基本思想一以贯之的，没有说“一”到底是什么。曾子的回答说是“忠恕”。不过在《论语》后面的篇章里，有类似的问答，可以证明曾子说的，应该接近孔子的意思。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子贡曾经问孔子，是否有那么一个字，可以一辈子都应该不断的坚持做的呢？孔子回答，有的话，那就是恕了吧！什么是恕呢？那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由于这段曾子和孔子的这段对话，后人一般都认为，忠恕应该是孔子思想的一个概括总结。也就是所谓的可以“一以贯之”的。所以当子贡要找可以终身行之的一言，孔子也对以“恕”，也正可见“忠恕”的重要性。   

据说西方哲学家在批评中国思想家的时候，往往认为中国思想不够成体系。《论语》看起来也是东一句，西一句。前一句和后一句都没有内在逻辑可言。不过是个随机的语录。当然，现代学者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解读和构建了孔子的思想，基本上都可以说是系统化了。

我当然认同，孔子是有明确的思想体系的。对哲学思想这些，我自然完全外行，不过根据自己的体会，我认为，孔子的思想能“一以贯之”，恰恰就是孔子思想成体系的标志。

孔子的思想可以“一以贯之”，孔子自己明确的提出来了。这点无可置疑。那么，这完全可以说明，这时候孔子已经对自己的思想经过了通盘思考，前后贯通，十分透彻。第一，他的各方面的思想，都应该是相通的，第二，各个部分的思想，各思想的内部，都已经没有什么互相矛盾，互相抵牾之处了。第三，各方面的思想，都可以建立在一个共同的基点之上。

故此，我们现在虽然看到的论语，是散的一句一句语录，但这些语录背后的思想，在孔子的心里，既是一个庞大的网络，也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既是体系化的，是一以贯之的。那么，我们完全可以举一反三，从论语来重新构建出孔子的思想体系来。虽不中，亦不远矣。

我自己曾有过体会。曾经跟别人讨论问题，久了就发现一个现象，有人讨论时，前后所持的立场和态度差异很大，甚至是相反的。也就是说，此人本身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立场，当相似的问题以不同面貌、场合出现的时候，他做出的判断和回应，差异会很大。实际上，他的整个思想是比较混乱的。互相矛盾之处甚多。而一个人的思想，如果能做到全盘通彻的思考过，那就能一以贯之，起码不会出现大的矛盾。

  

钱穆在解这段《论语》的时候，比较了汉学、宋学之异同，非常精彩。

“解《论语》异说尽多。尤著者，则为汉宋之两壁垒。而此章尤见双方之歧见……宋儒因受禅宗秘密传心故事之影响，以之解释此章，认为曾子一“唯”，正是他当时直得孔子心传。此决非本章之正解。但清儒力反宋儒，解贯字为行事义。一以贯之，曲说成一以行之，其用意只要力避一心字。不知忠恕固属行事，亦确指心地。必欲避去一心字，则全部《论语》多成不可解。门户之见，乃学问之大戒。”

禅宗认为他们一派的第一代祖师是佛祖的弟子迦叶，从佛祖那里传承到真经，不过这个传承方式是颇具神秘色彩的。《五灯会元》卷一载：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这就是禅宗第一件公案“佛祖拈花，迦叶微笑”。

宋儒是受到了禅宗的影响，建立起一个所谓的“道统”。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一路传到孔子，然后又传到孟子，但孔孟之间隔了几代人，所以又增加了几个接力棒：从孔子传给曾子，曾子传给子思，子思再传给孟子。

宋儒同样模仿禅宗公案，要让曾子传承孔子绝学找出理由来，而此段中，曾子的一个“唯”字，就等于是迦叶的微笑。孔子和曾子之间并没多说什么，完全是心有灵犀的那种沟通，恰恰符合传承绝学的那种默契和神秘感。这是着意拔高其意义，明显不可靠。

而清代推崇汉学，开始极力把宋儒学说给翻案。于是要把“贯”字解释为“行事”。一以贯之，就歪曲为“一以行之”，就变成了，孔子告诫曾子，我的学说，要全力以赴努力实践的。曾子很老实的点头答应了。这样整个对话就变得平淡无奇，清儒极力要消解这段对话的重要意义，这就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同样不可取。

flo

真是长了学问哪
谨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