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弟兄们星散各地。有个在青岛，两个同学去看他，一起喝酒，喝着喝着，他忽然把酒杯朝桌子一砸，对着旁边的空气说：“XX，咱们喝！”两个同学吓了一跳，说XX也没来呀。XX者，即是我也，这位兄弟是从前跟和我喝酒习惯了，端起酒杯，就好像有我坐对面。这事令我十分惭愧，觉得自己狼心狗肺，没怎么想他们。上网时候抽空跑到校友录里去瞅瞅，结果大有发现，弟兄们建立了诸多栏目，什么“喝酒大联盟”、“蓝球大联盟”、“星际大联盟”、“白乎大联盟”，建版者先发制人，口诛笔伐，宣讨历历，留言板里反戈相击，各逞口舌之能，录几段如下：
会喝酒的来可以,不会喝酒的就别往这得瑟了.逼逼痴痴的也没个劲.不累的慌呀.我这可是好意,要不你们来了LG也得骂你们.奶小子现在喝酒多了就乱性,真骂人呀,真狠呀. 你看把QQ骂的.还有ZY,真他妈可怜呀
管院的兄弟们:为了能给大家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让大家各抒己见,随便发泄, 随便埋汰谁都可以.我就建了这个班级,让愿意白虎的同学有个地方白虎白虎.不服的就来吧,不过不许骂人.否则我可不客气,我这暴脾气你们也都知道.我可真整........
都他玛干啥呢,怎么都没声了, 我上周回哈尔滨了,因为骚三要 走,回去送送他,结果给他喝了 个啥比样,还有腰子,还带了一 小女,整个一对啥比.
说我是乔丹不会有人信的，我自己也不信！！！
我操，C六还活着呢？！！真 他妈的是奇迹！
我说巴西肯定夺冠!~ 有没有人赌一下?~ 我请他吃腰子!~~~~
某些人不懂足球还在那瞎“奔 驰”！你的脸也不红？倒也 是，你也没有脸啊！
说起来弟兄们亲近，少不了两样，一是烟酒，二是这“傻逼”二字，天南海北操起电话，俩字甫一吐口，胸膛之中已经热乎乎。特别有自然真切效果的，还有外号小名之类。一同学爱吃腰子，逢吃饭必叫腰花，大家都称他为腰子，更亲热起来，见面一摆手就喊“腰逼”，他于是会骂一句，有时也不骂，不过时间长了训练出条件反射，有一天那喝酒喊我的兄弟碰见“腰子”没等张口，“腰子”自己一摆手说“腰逼！”，轰传全系。
寻思起来，人活于世，不免苦为角色之牵累，面具之掩抑，这些俏皮嗑儿、绰号、小名儿，却往往剥离冗赘，直探本心，一唤真常之态，快意处真如千军万马之纷乱中，直取上将首级。如消解尊卑之别，复原人情之味：赵本山尝演一小品，乡长被提为县长，而有求者以为不干乡长是下台了，说话立刻痛快极了：“既然乡长变成了三胖子，咱就不能当头再给一棒子”；唤起人心深处之真挚：比如我现而今，人模狗样夹个黑包儿，出门办事人称“李先生”，一往家打电话，我妈张口即是“三儿呀”，我就如得了脑血栓，混身一激灵；名声被唤，等而上之则引人以哲思，知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俟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善吾死也”（《庄子・大宗师》），如余光中《呼唤》诗云：
就像小时候
在屋后那一片菜花田里
一直玩到天黑
太阳下山
汗已吹冷
总似乎听见，远远
母亲喊我
吃晚饭的声音
可以想见晚年
太阳下山，汗已吹冷
五千年深的古屋里
就亮起一盏灯
就传来一声呼叫
比小时更安慰，动人
远远，喊我回家去
亦颇古例可援，《世说新语》里就有，《豪爽第十四》载“王大将军敦”行迹累累数则，似乎以为豪爽之极，然而天外有天，话说“王大将军始欲下都”发动叛乱，祖车骑――就是闻鸡起舞的祖逖“_目厉声使人曰：‘卿语阿黑：何敢不逊！’”于是阿黑就老老实实了，阿黑正是王敦的小名，你以为你是“王大将军”，在我老祖眼里还是那个小“阿黑”罢了。《容止第十四》苏峻逼迁成帝于石头城，所谓“石头事故，朝廷倾覆”，温峤和庚亮去投奔陶侃，陶侃呢认为庚亮是受命大臣，对“石头事故”有责任，放出风来“苏峻作乱，衅由诸庚，诛其兄弟，不足以谢天下。”庚亮吓坏了，躲在温峤船后头不敢出来，温峤这厮大大咧咧地说：“溪狗我所悉，卿但见之，必无忧也。”自得之状可掬，“溪狗”云云，其妩媚不输于今日市井中汉子大拍胸脯：“不用怕，我和那个傻逼很熟！”
东海西海，心理攸同，这古人今人，表情达意，也颇类似，除了专门的称呼，就是古人说话，以今日之情境，揣摩其口吻，也很有趣，曹商“为宋王使秦”，终至“从车百乘”，来和庄子吹牛逼，庄子把他痛贬为舐痔之徒，临了说道：“子行矣！”这话儿搁我们东北，说成：“滚犊子”，要是小妹妹说起来，更别有一番趣味，比如聊天已毕，骚扰不成，以我昂藏之丈夫，事既善始，亦必善终，于是粘粘乎乎道别焉。于是MM们个个英姿飒爽地，如庄子之一拂袖，唇绽樱颗兮吐气如华，道是：“你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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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1 1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