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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闲书话』 ・ 特 蕾 莎 的 危 险 实 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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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7 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闲闲书话』 ・ 特 蕾 莎 的 危 险 实 验 ・


作者:lostpast 提交日期:2004-3-16 23:39:00  


  没有天使
   ――特蕾莎的危险实验
  
  
  
  
  
  【一个形而下的问题】
  
  最近,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上译新版)和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华夏新版)对照着读,总算解开心头大惑,忍不住说说。
  
  第一次读《轻》,还是在大学一年级,在学校近旁的小书店里发现这本浅绿的小书,没怎么读明白,隐隐有个感觉而已。四年后,又读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无需与轻重较真,因为这所谓轻重,其实时刻发生在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之中,是可以意会不用言传的粗浅道理,可心里却生出另一个问题。今年,再读新版,才发现昆德拉是遣词造句干净利落的一把好手,绝不难懂,也是这次,许钧为我解开了第二次阅读的遗留问题,当然,这其中不乏刘小枫的部分功劳。
  
  呵呵,说起来我这个问题很形而下的,设问的前提嘛,不妨打个比方:
  你是个妻子,丈夫总在外偷腥儿,还强调说:“爱与做爱,两回事。”并且,他似乎也并不在意你是否守身,即便他在意,他也失去了苛责你的资格。于是,不知出于怎样的动机,你真出轨了,陌生而强烈的快感冲击你,流淌过身体。
  
  接下来会怎样呢?
  用昆德拉的语言方式说就是:女性在主客观因素的驱使下,至于探索出“让身体作主”的种种乐趣,换言之,女性终于不再将自己的身体享受与爱情紧紧捆绑在一起。就好像萨比娜那样。
  用刘小枫的语言方式说就是:经过这一次无爱之性,女性的灵魂之眼悄然闭阖,听凭肉身的发落与支配。
  其实,在现实生活里,在当代各色的文学作品里,我们一样可以看到类似情节屡屡上演,结论几乎都是一样的,与他俩说的差不多。
  应该如此:一则你并不对丈夫负疚,却是他负我在先;二则你有强烈快感;三则你亲身体验了性与爱真是两回事。
  
  相比之下,我更不喜欢有些作者的价值观,尤其是一些女前辈的,她们乐于把性欲的饥渴等同于爱情向往,仿佛硬要给赤裸肉身披上爱情的遮羞布。
  爱情是用来遮羞的吗?
  女人的性欲是值得羞耻的吗?
  我想,这不仅使爱情变得庸俗廉价,也使性变得混浊不堪。两方面都假兮兮的。
  
  可是,出轨后特蕾莎的表现却令我大吃一惊。
  昆德拉这样简单的说:“当她跟工程师睡觉时,因为没有爱情,她的灵魂终于又恢复了视力。”
  对此,刘小枫的解释也很草率:“特蕾莎毕竟是有灵魂附身的女人……她承认这种身体伦理自根自体的价值,承认没有灵魂的言词的肉身树皮般单纯的快乐,但她自己无法给自己身体上灵魂的眼睛蒙上一块黑布。”(哈,刘小枫的文字真是歪七扭八)
  也就是说,体验过一次无爱之性快感如潮的出轨后,特蕾莎的灵魂非但没有因此丧失,反倒更强大了,她开始目光如炬的审视自己了。
  
  然而,仅凭昆德拉与刘小枫的简单说辞,我始终没能明白这样一个庸俗的问题:在绝大多数女人都可能走上放荡(请注意:此处“放荡”是中性词)之路时,特蕾莎为何没有?
  
  刘小枫说的什么“特蕾莎是一个灵魂附身的女人”,我以为这根本是句空话。忠贞的女人,虽然日渐稀少,可特蕾莎绝不是一个特例,她身上有某种普适性的东西存在。
  至于这种普适性是否不合时宜,至少她比那些借爱情之名行出轨之实的女人好个千万倍,至于她是不是没萨比娜好,倒真是仁者见仁。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萨比娜很多,特蕾莎确实越来越少了。
  
  所以,我想梳理一下特蕾莎如何不合时宜的坚守忠贞,为何能在性游戏之后保持灵魂,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特蕾莎的实验】
  
  读《轻》,会有一个确凿的感受:特蕾莎在与托马斯的交往中,品尝更多的是苦楚,面对托马斯和萨比娜的“性漂泊”(借刘小枫语),她也如树叶般摇摆不停,她的忠贞时刻在经受主客观的双重考验。
  
  特蕾莎不同于中国古代烈女之处在于,她并非懵懂的坚守自己的忠贞,并不对爱人简单的“愚忠”,她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出肉身与灵魂的联系,以此对托马斯和萨比娜的价值观进行反抗。如果经过努力最后证明肉身与灵魂没有联系,特蕾莎也会甘心妥协。
  
  特蕾莎的寻找方式,很像做实验,目的都指向肉身与灵魂的关系,过程也很类似,她把自己尽量抛入肉身作主的语境里,试图倾听灵魂究竟是哑吧,还是喇叭。
  特蕾莎的实验,都很危险,她想以平凡女人的肉身去顶撞情欲中身体的必然参与,我可以从中感知她深切的摇摆和痛苦,也可说这是很多女性的摇摆与痛苦。
  特蕾莎做了三次这样的实验,我就由这三次实验着手一一梳理。
  
  
  
  【特蕾莎的实验动机】
  
  特蕾莎一直深陷在肉身与灵魂关系的漩涡里,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无法自拔。
  
  年幼的特蕾莎,从母亲那里获得一种讯息:女人的身体是别无二致的,为自己的赤裸身体羞耻大可不必。
  然而,她照镜子,却发现另一件事:她可以调动自己的意志力,让灵魂冲出身体。“如同船员们冲出底舱,奔上甲板,向着天空振臂高呼”。此时母亲的痕迹从她身上彻底抹去,完全属于特蕾莎自己的东西留在脸上。每一个这样的时刻,特蕾莎都感到沉醉。
  但是,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面对母亲的赤裸。她必须时时把自己悲伤、惶恐、愤怒的灵魂深藏于体内,耻于袒露。
  由被迫压抑灵魂,变为一种主动的感到彰现灵魂的羞耻,年幼的特蕾莎一一经历了这个过程。
  
  在乡村小酒馆里第一次听到托马斯的轻声召唤,“特蕾莎感到她的灵魂从每一根血管,从每一根毛细血管和毛孔飞冲到表面,要让他看一看”。
  请注意,特蕾莎说的是“要让他看一看”,可见,她深知自己的别致之处只在灵魂,她想让托马斯看见,看看她的唯一性。
  
  不幸的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特蕾莎的肚子却不停的咕咕叫。昆德拉甚至刻薄的说特蕾莎的人物形象就来自于这咕咕不停的叫声。
  也正是这叫声,毁灭掉特蕾莎灵魂与肉身合一优雅示爱的可能。我无法想象特蕾莎多么悲伤,但我知道,假如我碰到一个深爱的人,是希望一切都尽善尽美的,如果肚子因为饥饿发出阵阵轰鸣,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对于特蕾莎而言,还不仅如此。它更确凿的证明了灵魂与肉身不可弥合的断裂。你越是希望它向左,它却不听话的总要向右,又能怎么办呢?
  
  此时,是托马斯解救了她,他紧紧抱住特蕾莎,迅速的开始做爱。特蕾莎发出喊叫,“她跌落在一片浓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她的叫声。”
  特蕾莎喊叫,客观上为了掩饰自己肚子叫,不让托马斯听见;主观上是渴望通过大声喊叫,“让自己感官迟钝,让它们无法去注视,去倾听”,让自己竭力不去看灵魂与肉身的分裂,经由喊叫,把自己带入片刻的“忘”与“出神”之中。
  后来,她与托马斯做爱,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也因此,她与托马斯交往时,灵魂一直住在身体里,被自己的喊叫闭锁在身体里,这也就是刘小枫说的“灵魂的视觉”被她自己遮蔽不用。昆德拉似乎说的更通俗些:“她的灵魂一直被爱情蒙蔽着,看不见任何东西。”
  
  被爱情蒙蔽的,不仅有灵魂,还有肉身。
  当与托马斯真正生活在一起,特蕾莎才明白这个道理:她辛苦营造的肉身唯一,在托马斯这里是不适用的,因为他对其他女人也进行同样的爱抚与交合。对此,男人们更通俗的说法是:“女人嘛,关了灯都一样。”
  
  特蕾莎很不满,也很悲伤,她反复的做那个游泳池的梦,女人们都光身在泳池边整齐划一的行走,谁的动作不一样,就会被托马斯一枪打死。用特蕾莎母亲的话说这就是“肉体的集中营”。
  
  为了让自己特殊起来,特蕾莎进行了第一次实验。
  
  
  
  【第一次实验:以托马斯之眼看】
  
  第一次实验,是在经历从布拉格到瑞士,又从瑞士回布拉格这些辗转之后,托马斯为了特蕾莎才从瑞士追回被苏联占领的布拉格。特蕾莎感激不尽,她明白他是爱她的。
  
  但她同样知道托马斯拥有许多情妇,无法体现特蕾莎肉身的唯一性。于是,特蕾莎异想天开,心生妙计:你到情妇家去时,要把我带在身边!
  “这样她的身体会成为托马斯的另一个自我,成为他的陪衬,他的帮手”。
  “惟有通过这种办法,她的身体也许会重新成为所有那些女人中独一无二的,而且是头等重要的。”
  托马斯无意理解这古怪念头,特蕾莎又摆脱不了这念头,所以她去接近萨比娜,提出要拍一些裸照。
  
  特蕾莎成功了几分钟,以托马斯之眼看他最喜欢的情妇――萨比娜――的身体。
  然而,几分钟后,实验变得危险了,转而成为对特蕾莎忠贞的第一次考验。
  萨比娜说:“轮到我为你拍了,把衣服脱了!”
  
  托马斯也总这样命令特蕾莎。此刻,特蕾莎的反应是:她倍加强烈的渴望服从,服从一个陌生人,这份疯狂又如此美妙,因为命令不是出自一个男人,而是来自一个女人。甚至,这美妙的顺从,令她陶醉。
  
  我不知道假如这陶醉延伸下去会发生什么,特蕾莎此时已陷入迷狂,萨比娜倒是更快的醒悟过来――她“害怕真的被迷住了”,“为了驱赶迷醉的感觉,她一阵放声大笑。”
  此时,特蕾莎才醒过来,“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两人重新穿上衣服”。
  
  可以说,在第一次实验里,特蕾莎险些失手,她出自女人惯性的顺从令她忘记反抗,而来自女人命令的新鲜感又让她沉醉。
  唉,要不是对象是萨比娜,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危险的实验。
  特蕾莎并不具备抵御情欲的素质。
  
  
  
  【第二次实验:调情】
  
  第一次实验这样危险,特蕾莎本不打算继续了。她在情欲上没有太多好奇心,她虽感到危险与刺激,却并不打算继续冒险。
  我觉得,这恰恰是她别致的地方。换作现在的女孩子,越是冒险越是沉醉,不都试一试是绝不能甘心的。也是此时,我开始欣赏她的忠贞。
  
  但是,总有些不可控的外力驱使她继续实验,继续冒险。
  
  长久以来,托马斯的头发总有陌生女人下体的味道,特蕾莎天天嗅着它入眠。
  面对桑拿浴室的落地镜子,特蕾莎终于对自己的身体彻底失望了,它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身体,对托马斯而言。而且,就因为“她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把一切都搞成悲剧”,特蕾莎也深知托马斯因为担负这爱情之重也感到很多痛苦。“这身体令她厌恶”。
  于是,她再次突发其想:既然不能成为唯一,还不如放逐它,任由它与其他男人厮混,只留灵魂与托马斯相守。这样,也可能给双方带来轻盈的爱情。
  
  所以,特蕾莎开始了她的调情实验。就在她打工的小酒吧里。
  呵呵,昆德拉这家伙居然给调情下了定义――调情是一种没有保证的性交承诺。调情的精妙之处在于――承诺与没有保证之间的平衡。我不得不佩服昆德拉,把这么模糊的东西说的这样清楚,我相信这必定是一种智慧的能力。
  
  唉,可惜,正因为特蕾莎给轻松的调情背负太多探索的意味,反倒使得她的行为扭曲了,“她的调情便因此而失去了所有的轻松,就成为被迫的,有意识的,过分的东西。”她打破了最精妙的平衡。
  
  她的表现是――急于承诺,却没有足够明显的表示这承诺不带来什么必然的后果。她真像个傻女,直愣愣的点头且认真的答应。她没有技巧没有手腕,她笨拙而直接。可是男人不这么看,男人觉得她简直“轻佻得出奇”。
  呵呵,就在这里,男性女性的差别,也可略见一斑。
  
  可是,调情过后,当男人提出性交时,也就是“要求她兑现看起来十拿九稳的承诺”时,“却突然遭到反抗”,对此,男人们的解释是:“这个特蕾莎又残酷又有心计。”
  
  这个实验,并不说明特蕾莎有多忠贞,只不过那些提出性交的男人实在不符合她口味罢了。
  不信?
  那就看看特蕾莎的第三次实验。
  
  
  
  【第三次实验:工程师】
  
  一个酒鬼诬陷特蕾莎把酒卖给不满18岁的少年,一个高个子工程师出面为她澄清。几天后,工程师又来了。他们定下约会。
  这就是特蕾莎的第三次实验。
  
  在实验进行之前,昆德拉做了极精彩的铺垫。
  特蕾莎对托马斯头发的气味忍无可忍,“我不想嫉妒。可我实在忍不住要嫉妒。我没有力量阻止自己了。请你帮帮我吧!”
  托马斯把她带到一个小广场,对她说:“你到彼得山去。”
  
  彼得山这一节,读韩少功译本时我完全没能注意,此次读许钧译本,我才发现了它!这是非常精彩的一节,梦幻般的杀戮,在彼得山(它是位于布拉格市中心的一座绿树葱茏的山丘)顶,在宁谧与温柔间进行,杀手们彬彬有礼,他们总要轻声的问一句:“这是你自己的意愿吗?”假如回答是,你会被礼貌而准确的射杀。杀人是被雇佣的,也有想死的人雇佣他们来杀死自己。
  托马斯交了钱,让特蕾莎去彼得山顶。
  
  也许托马斯料定特蕾莎不敢求死,他拿准了特蕾莎的软弱,他只是没有当面对特蕾莎说:“我也帮不了你。你跟我在一起总会有痛苦。你去死吧。假如你不敢死,你只能忍受。”
  每读至此,我都觉得托马斯很残忍,我甚至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在特蕾莎梦中进行?他用最极端的方式迫使特蕾莎正视这个痛苦的恒久性――你活着,你爱我,你就一定会痛苦。
  
  我也不知道昆德拉为何设计出这样一个情节,但这一节的确棒极了!
  此时,托马斯变得不像托马斯了,他似乎更像特蕾莎的宿命。我没来由的总想到《第七封印》。
  
  紧接着,特蕾莎接受了工程师的约会,此前她已经拒绝过两次。
  这第三次实验比前两次实验危险得多,因为他们单独相对,因为对方是个男人。
  
  会怎样呢?
  还能怎样?
  当特蕾莎叫喊出:“不!这不是我的意愿!”她忘掉对方并非被雇的杀手,也不是萨比娜,他只是个男人,由此更被勾起性欲,他压住了特蕾莎的乳房。
  
  接下来的过程,昆德拉描述的丝丝入扣。刘小枫对昆德拉很多鄙夷不屑,觉得他拾一点现代哲学之牙秽贩卖,但仅通过以下描写,你就知道昆德拉做到的事情,绝非一般作者可以做到,他写的极为清楚,层次分明:
  
  『奇怪』这一接触立刻使她摆脱不安。她终于意识到,赌注,并不是灵魂,而是身体,这身体背叛了她。她把它赶得远远的,任其列入其他肉体之中。
  ――正是此刻,特蕾莎的灵魂与肉体渐趋分离。
  
  『分裂』正是因为灵魂的拒绝,她的身体越发兴奋。这是她的选择,她希望看到身体独自表演叛逆的诱惑。
  ――此刻,特蕾莎发现灵魂逸出身体,开始旁观。
  
  『发现』第一次,她看着它被迷醉;她的身体的奇特性与不可模仿的独特性渐渐凸现。它并非是所有身体当中最平凡的一个(直到目前,她一直这样看),而是最奇特的一个。灵魂的视线停驻在胎记上……灵魂发现,一个陌生人的器官如此贴近的在这神圣的印戳旁抽动真是一种亵渎。
  ――胎记,昆德拉用一个胎记重申了特蕾莎身体的唯一性,而且,这唯一性是特蕾莎自己看到的,此次,她不是以托马斯之眼去看,她发现了自己肉身的特别之处,在与陌生人交合时。此前,她一直被爱情蒙蔽的灵魂逸出身体,在与陌生人交合时。
  
  真可悲,自己肉身的唯一性,竟是在此时才被自己发现。
  为了达到理想状态,你蒙住灵魂的眼睛,投身假想的爱情,同时也失去了感知自己肉身存在唯一性的机会。
  我不知道昆德拉揭示的悲剧是否对女性爱情有普适性,我不知道这悲剧是否发生在每一个爱着的女人身上。
  究其根本,是我们太过愚蠢?还是我们太过理想呢?
  难道,为了获得理想爱情,就必须以丧失感知自身存在唯一性为代价吗?
  
  正是这段描述,令我对昆德拉的敬意膨胀至前所未有的体积。也许他说的是真理。
  还没结束,实验进行的最后阶段,特蕾莎越是压抑体内涌动的快感,那快感越是如潮水奔突而来,没有任何出口可供逃逸。
  换言之,在肉身与灵魂分裂的颠峰,特蕾莎快感如潮,灵魂在一旁厌弃、饮泣。
  
  
  【实验的结果】
  
  其实,昆德拉对事后的种种描述,我更感兴趣,正是这些描述决定了特蕾莎为何没有走向萨比娜的“性漂泊”之旅。它是关键。
  
  事后,特蕾莎的灵魂重回身体,失去了充当旁观者的好奇、恶意和骄傲,它重又回到身体最隐秘的部分,绝望的等待有人唤醒。昆德拉是这样写的,并不出奇。之所以“绝望”,因为灵魂深知在托马斯那里,它绝不会有被唤醒的机会,只能等待第二次降临的奇迹。
  
  突然,所有实验里最危险的部分发生了,这是什么呢?特蕾莎渴望回到房间,听那个男人说话,假如他的声音是温存的认真的,特蕾莎觉得灵魂会鼓起勇气,再一次冲出体外。
  
  昆德拉没有说特蕾莎指望的是“让他看一看”,就像她那时想让托马斯看自己的灵魂一样。本质是一样的。
  就是此时,我开始厌恶特蕾莎,我觉得她甚至不如那些把爱与性分清楚的女人们,此刻的特蕾莎很软弱很庸俗,把爱情降到尘埃里。
  是的,我开始厌恶她了。
  
  所幸,工程师发出的是尖细的难听嗓音,特蕾莎被吓住了,穿起衣服,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工程师的声音是否真这样难听?抑或是特蕾莎主观上既渴望又抗拒这声音的降临,所以她自主的把声音听的让自己不可接受吧。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恢复我对特蕾莎忠贞的尊敬。
  
  
  
  【谁也想不到】
  
  梳理至此,也许你和我一样认为,是特蕾莎的内心使她终于守住了贞洁,她不再做性游戏了,她总算不是萨比娜。
  我们都错了。
  
  昆德拉对特蕾莎很残酷,他给特蕾莎抵御欲望的理由竟然来自外因――有人说工程师可能是秘密警察!也许他偷拍了他们性交的照片,并打算随时扔到托马斯脸上!
  于是特蕾莎放弃了,就这么简单,她害怕。
  
  昆德拉对特蕾莎极为残酷,他打破了她所有的忠贞:当她与工程师做爱后的某天,她面对镜子,又一次想起被陌生器官摩擦的胎记,她想再一次让灵魂看到它!于是“她渴望他来!渴望他来邀请她!她无比渴望!”
  他再没有来,然后他被特蕾莎怀疑为秘密警察,然后她就放弃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完全与内心的坚守无关,只是外因。
  
  倘若工程师再来,特蕾莎一定会和他继续上床,甚至有可能爱上他,她的灵魂会冲出来让工程师瞧一瞧。
  那么,特蕾莎的爱情又算什么呢?
  
  昆德拉说他俩的爱情建立在特蕾莎的忠贞上,一旦这忠贞被举出反例,托马斯看到那些照片,爱情的帝国就会毁灭。换言之,昆德拉把特蕾莎的害怕理解为对托马斯的爱。
  
  呵呵,我恰恰以为特蕾莎的害怕已经与爱无关,只是本能,因为她竟可能那么轻率的就要爱上工程师,因为她还渴望再次的性交。虽然她辨白说自己想再回一次彼得山。可她一定不敢死,不是吗?
  
  至此,我对特蕾莎的厌恶达到顶点,这是个无原则的女人,还以卵击石的想要做性实验,根本自不量力。
  其实,特蕾莎自己也明白(昆德拉也许并不明白),经过这些实验,她的爱情不像从前了,或者她的爱情只剩下稀薄的感情了。
  
  她去了郊外,站在伏尔塔瓦河畔,她看到公园里常见的木头长椅顺水漂流,一张接着一张,黄的,蓝的,红的。“她重又凝望着河水。她感到无尽的悲哀。她明白她看到的,是永别。永别生活,生活正带着所有的色彩逝去。”
  
  以前的阅读里,我也没注意到这一节,现在我读懂了,感动胸口大恸。
  
  特蕾莎,她在三次实验里认清了自己,她不仅不能坚守忠贞,也不能像托马斯萨比娜那样剥清性与爱,她只是个貌似坚贞的女人,其实很容易在转瞬间把一切(身体灵魂)都交付他人。
  说到底,她高估了自己。
  或者说,昆德拉也高估特蕾莎。刘小枫更高估了她。
  
  以后,她爱上一条小狗,她回到乡村,她和托马斯死在一起,她只是个平庸的女人。
  
  
  
  【是谁错了?】
  
  相比于萨比娜,我原先一直更喜欢特蕾莎的,她不故作反抗的姿态,她简单纯净,坚守自己。
  
  现在,我亲手打破了我心中原来那个特蕾莎的清纯幻象,挺难过的。
  我也发现,文章开头的问题根本是个假问题。
  我觉得,受昆德拉的骗很多年,直到今天才顿悟。
  
  是这样吗?
  也许不是。
  也许是那样的。我换个方式来理解吧。
  正如昆德拉所说,正是在与工程师交合时,特蕾莎才确凿的发现自己身体的唯一性,也就是说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这个发现自己的感觉迷住了她,所以她渴望再与工程师性交。
  
  但是,这种感知在与托马斯的爱情里不存在,她那么爱托马斯的,可是,她竟然为获得自身的唯一存在感,甘愿冒险――可能放弃爱情的危险。
  从这个意义上说,特蕾莎是不是显得好一些呢?
  
  那么她发觉自己可能爱上工程师,又是怎么回事呢?
  “特蕾莎知道,爱情诞生的时刻就像这样:女人无法抗拒呼唤她受了惊吓的灵魂的声音,男人无法抗拒灵魂专注于他声音的女人”。
  就这么简单,工程师很可能取代托马斯,很可能,只要他发出那一声温存的呼唤。
  
  唉,万万没想到,昆德拉画这么多笔墨写了这样一个女人,貌似天使,实则村妇。
  我想很多人都被迷惑住了,刘小枫也是,说不定,昆德拉自己也是。
  他最终也没写出一个天使给我崇拜。
  
  因为,天使根本不存在。
  没有天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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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了这篇文章,发现大家读同一本书的年龄阶段都是差不多的・・・(除了武侠小说是是过早染指之外)
我也是大一的时候买了这本书,买时兴趣极大但怎么也读不下去, 我经常想起去翻它・・每次读读就受不了了,习惯了读书时把自己代进书里面・・・然而读《生命不可承受之轻》把自己代进去要真读完,我想铁定疯掉了,慵懒的人还是过慵懒的生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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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这种书太累!比读《设计模式》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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