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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佳县复查笔记

2017-9-13 07:33| 发布者: admin| 查看: 523| 评论: 0|原作者: 直言无忌

摘要: (一) 每次调查总有那么几个孩子与家庭的遭遇令人心酸或动容。 走入这一家前,我完全没有准备,资料还没有来得及预习。破旧的窑洞内,灶台旁站着一个老汉,很瘦,面色还红润,看上去年近古稀。门槛里,倚着门坐着 ...
(一)

      每次调查总有那么几个孩子与家庭的遭遇令人心酸或动容。

      走入这一家前,我完全没有准备,资料还没有来得及预习。破旧的窑洞内,灶台旁站着一个老汉,很瘦,面色还红润,看上去年近古稀。门槛里,倚着门坐着一个女人,三四十岁的样子,蓬头垢面,四肢令人难受的以常人无法想像的姿态扭弯蜷曲着,身子不停地晃动,面部表情也随之扭动,看上去像是个精神病人。 我无法判定自己是否走错了门,更无法判定他们的身份。

      “***是在这儿住吗?”
      老汉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您是他的爷爷?”
      “我是他爸爸。”
      错愕的表情写在我的脸上。
      “您今年高寿了?”
      “八十了。”
      “那么,这是孩子的……”
      “妈妈。”

      那个女人,孩子的妈妈,用她那含混的口齿和我猜想是准备笑却变成面颊的扭曲表情请我进屋里坐,我急忙说还是坐在院子里吧。
      我慌张地坐下,匆忙地翻看手中的资料,资料上只有一行字,说明十六岁的孩子已退学,要核查是否收到春季汇款。

      剩下的时间,我的脑子完全处在一种无所适从的慌乱状态,所有的询问好像都是要为了尽快结束这些询问,敷衍了事。我的目光不断地在这一对奇异的父母身上跳来跳去,每当接触那母亲时,我想做片刻地停留,却被她那看上去令人惊怖的表情和嘴边挂着的涎水而骇退。

      “那么汇款收到了?”
      “收到了。孩子不上了,我们要把这钱退回去的。”
      “那么现在孩子去哪儿了呢?”
      “他去铜川打工了。”

      孩子的妈妈挣扎着随声附和,还问要不要给我倒点水喝。我赶忙拒绝了并起身欲走。她手脚并用从门槛里爬出来相送,我注意到她赤着脚,脚上腿上裹着可能经年不洗的尘土。

      “这是你的婆姨?”同去的摩托司机仿佛要确认眼前这景像的真实性。
      “嗯。”老汉平静地作答,也许是无奈。
      “她这是怎么了?”我觉得司机的问题有些明知故问的残忍。
      “……”,没有答案,不需要答案,答案就在眼前。

      走出院子的那一刻,我有些为自己羞愧,羞愧于自己不敢直视孩子的妈妈,羞愧于自己对她本能的厌恶。其实,她满怀的热忱无异于常人,甚至可能更甚于常人,也许她内心多么渴望常人对她的平视。

      走在路上,我跟司机聊了起来。
      我说,怎么会这样。
      他说,有总比没有好,总是要成家的,农村是这样的,就是这么愚昧。
      可是,这不是把孩子给害了吗?也许孩子根本就是为了逃避这个畸形家庭才退学外出打工的。简直是作孽啊!这样的要什么孩子啊!
      一个八十岁的老汉,一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女人,一个失学离家的孩子,这是个不幸的家庭。一个也许因为穷困老迈只能娶这样的女子,另一个也许因为父母出于善意给闺女找个依靠,为了减轻各自的不幸而将更深的不幸与痛苦留给了孩子,因为不幸的集合而成倍地增加不幸。

      摩托驰过高处,望着远方那绵亘的黄土高坡,我想这也是在这里繁衍生息的人们的众多故事中的一个。这是我所调查过的孩子们的故事中最为残酷的一个。


(二)

走进窑洞的时候,焕焕正跪坐在床上收拾衣服,一件件往一个旅行包里塞,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出远门。
她一开口,就把我吓了一跳,她说自己不准备念书了,不念了。她几乎没有表情,语气中绝无动摇。

我一边着急,一边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其实我能理解她的处境,爸爸身故,两个姐姐出嫁,剩下孤苦的妈妈靠种地的微薄收入拉扯着她和一个小妹妹。这样的家庭,在我们的调查中有太多的案例,大一点的为了家庭做出牺牲,为了家境好一些,为了下面的弟弟妹妹继续求学。
从她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她的学习很一般,也许可以说比较差。那么你自己还想念吗?我反复地问她,我担心由于学习成绩的原因,她失去了继续读书的兴趣与动力。

她说还想读。
我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办。
于是,我、司机还有旁边的邻居一齐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初中毕业能做什么呢?高中读不了,可以上技校或高中啊。如果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我们这边应该会想办法替她解决的。
要不这样,等你妈妈回来,你跟她商量一下再决定,我对焕焕说。
她答应了。

千万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啊,继续读书的话,你将来才会有更好的出路,临走时,我对她说。我似乎看到她忽闪着大眼睛露出一丝笑容,对我点着头。我很开心,觉得事情终于有了转机,看到了希望。
我给她留了电话,说第二天等她回信。

第二天下午快七点了,我和困猪在去西安的车上,焕焕的电话打过来了。

决定了,不念了。我努力地从她的方言中辩认出这样的意思。
那么,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你妈妈的呢?你自己是不是还想念呢?我试图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她似乎还是想念的。我问她要不要我跟她妈妈电话里沟通一下,劝劝她。
她说不必了。
我说,如果你想念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联系。我还努力地试图保留一份希望。

晚上,我给当地的热心网友打了一个电话,希望她能够跟孩子和她的妈妈联系一下,毕竟她们是同乡,语言讲得通,也能说到点上。
今天下班以后,我跟网友取得了联系,她问了我能够资助的标准,以便她心中有数,怎么去跟孩子的妈妈算算经济帐。
电话撂下没一会儿,她就给我回过来了。不念了,焕焕自己不想念了。她中考才考了200多分,这个成绩挺差的。对于她,上学可能真的是负累了。

在MSN里,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困猪,他说你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还是深深陷入遗憾之中,眼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中止学业,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焕焕真正的内心所想,我两次追问下,她都亲口表明想继续读书的愿望,如今,她又说自己不想读了。究竟这是她为家庭所做的牺牲,还是她最终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更好的人生道路,我不得而知。这样的年龄,就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继续读书并非是唯一的人生选择,可是在当下,我们这些助学者都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们的选择不是她的选择。虽然她的选择在我们看来可能是错的,但是她可能根本不具备选择的能力。她面对的家境,我们能够感同,但却无法身受。

(三)

海刚不在家,只有他近六十岁的父亲和耄耋之年的奶奶在窑洞里。
父亲觉得自己家的窑洞太黑,而且满地尽是杂物,插不下脚,就把我们让进隔壁孩子伯伯的窑洞里。然后拉着司机坐在炕沿上坐下,扯起了家常。

从司机的转述中,我得知这个黝黑面庞,身材瘦小的老人,一个人辛辛苦苦打理着自家十余亩地,还像还在替别人种着一些地,下面三个孩子的学业就寄托他的肩膀和这片土地上了。好在老大今年已经大学毕业,正在西安找工作。不过考虑到老三海刚明年也要升入高中,而正在读高二的二女儿也开销不菲,一年要差不多五千块,所以老人家的压力并未减轻太多。
我问老人家,要送他们继续读大学吧。
老人家露出憨厚的笑,说可以的话一定会让他们读的。
我问,有没有跟资助人有过书信来往。
老人家说,有啊。 他们还曾给资助人寄过芝麻、好像还有其他的什么当地特产。寄芝麻那次,邮局收了他们十七块钱的邮费,那芝麻放在市场上买可能也不到这个价钱。这些东西都被资助人如数退回,资助人说,只要孩子好好学习就好,以后不要再寄这些东西了,不要给他们增添负担。
司机在旁插嘴打着抱不平,你看看,邮局这些部门,还要收这么多钱。
走的时候,司机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塞到奶奶的手里,说这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从村子里出来,我边走边想,这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大化的小肖辽一家,蒙阴的小薛金一家,还有小恬恬一家,我都曾在他们和他们的父亲母亲脸上看到过刚才的那种笑容,那种在生活的艰辛磨砺下依然灿烂质朴的笑容,在他们身上我看不到泪水,听不到抱怨。残疾、贫困、病疼、失去亲人,这些不幸都被他们宽厚地包容了。孩子就是家庭未来的希望,为了这份希望,家长含辛茹苦,孩子拼搏向上,他们就这样相互鼓励、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同时,我也感动于这个故事中,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付出与感恩的那份真诚与善良,那不是一点点钱和物能言表的,那是一颗颗心在相互体慰、碰撞着。
也许这正是我每次调查时试图寻找的最宝贵的东西。
感谢这些平凡而不平凡的人们,并真诚地祝福他们!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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