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蒗助学考察

东游西荡

10月1日

车子和昨天是同一个型号还是帕杰罗，民政局的车子。老浦说，宁蒗这个地方也只有越野吉普能够跑得动，别的车子早就给颠散架了。这让我想起了昨天的那辆车子，去完西布河之后，整个泥做的似的，让我想起了个笑话：“可别给这车子洗车，要不是这泥，这车子早就散架了。”
车子开在碎石填充的烂路上，也没有个压路机来压压，路上的碎石就跟梳子的齿一样刮着轮胎，感觉就跟迪斯科舞厅那砰砰砰的音乐一样，整车的人颠着颠着，牙齿还不停的打架，大家都不说话，生怕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这石块不铺似乎也不行，旁边低洼的地方都积了水，堆了石头，虽然颠，却可以风雨兼程，如果是烂泥地，大约只能和西布河一样，要出上两天大太阳才能通行了。
车子开到了一个坝子，在一个完小附近停了下来，老浦他们下车向村民打听这个村子附近需要修建村小怎么去。
村子里大概难得来辆车，许多村民都围着车子转，感觉我象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动物。一个披着羊毛毡的老大爷站到汽车的旁边，好奇的看了看观后镜，然后跟大姑娘头次照镜子似的，对着镜子照个不停。
老浦请了个老师带路，去烂泥箐乡哈西村小。我问老浦，路上见到的学校似乎还修得不错，老浦说，哎，在公路上能够看到的地方总不会太差。
这个与贫困的人口分布也是相符的，越是交通不方便的地方，村民就越贫穷，也越没有人关注。
车子开过坝子，又开始爬坡，经过一片松树林，看到树上长了好长的绿色苔藓，于是继续请教老浦，老浦说，那是树衣，只有在空气好的地方的老树上才能看到。宁蒗当年是林业基地，树都砍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要保持水土。我们现在行驶的路就是当初筏木修的，要不是筏木，也许这里一直都不会通公路，不过凡是修了公路的地方树木都被砍光的了，我们现在见到的是人工林，要想见原始森林要到不通公路的地方。
下了车，依旧是被拉到最后一个，看到老浦在一个看似废弃的房子面前停下了，我好奇的问，怎么？到了吗？
那房子竟然是教室，斜靠在墙上的黑板面前摆着两条孤零零的长板凳。没有人，国庆节，教室空荡荡的。另外一个房间是老师的宿舍，里边同样是空荡荡的，只有几块木板拼成的床，和一卷草席。
这一间没有门，没有窗的土胚房就是学校。门框歪歪斜斜的，不知道是建造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是时间长了变了形。村民介绍说屋顶的瓦片是来的时候看见那个中心小学翻修前的旧瓦片。
浦副开我的玩笑，要让我来这做义教。
想到房子里连个门都没有，也没有电灯，白天有孩子陪着还算好，夜里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没有被子都关系不大，因为我肯定是不敢休息的。在这样的地方支教，我大约呆不上三天就会逃跑。
天上下着小雨，山上的温度很低，风大。突然间明白为什么教室都这么阴暗，教室没有火塘，为了保温，学校的窗户开得都很小，屋子也修不高。只是这所没门没窗的学校在冬天是如何抵御寒风的？我能够理解信天当初建校的冲动了。

老浦问村民，多少个孩子在这里上课？7、8个。
我们都沉默了，7、8个孩子就意味着这所学校将不属于信天的建校范围，即使它是这么的破旧（太小了有可能将来被教育部门撤掉）。

东游西荡

我不由的想到了效率和平等这个问题，在这里，没法子说平等，也没有太多的效率可言，睇送（菜）食饭，碗里有什么你就只能吃什么。在现实的面前不得不放弃所有不符合实际的想法。

事后我想这些孩子也不是最可怜的，起码晚上有个温暖的家可以回去，可以躺在火塘边睡觉。佤蓝在拖脚见到的孩子就没那么幸福了，说是完全小学（住宿学校），却没有床，睡的是稻草，屋顶漏雨，木头房子又透风（保暖性不如土房），孩子夜里冷得只能唱歌。甚至是房子不够位置了，只好睡在屋檐下。虽然我没见到那些孩子，不过我知道，他们一定和别的地方的孩子一样不知忧愁为何物，每天笑嘻嘻的拖着长长的鼻涕到教室上课。

东游西荡

带路的老师说，另外一所村小规模有40多人，条件跟这差不多，老浦说，因为是看备用的学校，现在也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学校也放假了，没有老师和孩子，照片就等筹集到资金的时候再去拍。
信天说过，基本上在一个乡先修一两所学校。昨天看的同样是烂泥箐乡的村小，那所已经是确定是要修的了，所以这所没有拍照片的村小，也许会间隔上几所学校之后才能安排修建吧，不知明年能否轮得上修建？

回去的车上老浦就开始根据村小的规模和路程开始计算建校需要的资金了。（老浦算的是大概的费用，具体的预算要经由信天核定）
老浦说，因为这里没有木头也没有石头，所以不能够就地取材，修建资金比较高。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经过来时的林地，老浦说，修木头的吧，到时运过来就好了，大概需要400根木头就可以修好了。佤蓝立即提出反对意见：还是修砖的吧，400棵树太多了。老浦说那可是要多花8000块，修建费要6万多块了。我也反对说，还是不要木头的吧，要不网友会有意见的，我们不能够为了修学校而破坏当地的环境，钱不够，也只能继续募捐。

其实我也知道，对于信天来说，学校最合适的规模最好在5万之内，比较符合一个网站的筹款能力，几个网站一起合建难度较大。不记得是哪个村小就是因为修建费用略微高了些，结果老浦看了两次都没修成，为了不让村民再次失望，现在没有十分的把握都不敢带人去看那所村小了。
老浦还忧愁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第十二所村小，是香港的一个基金会捐建的，和信天签了合同，合同要求在石碑刻上修建费用。学校快修好了，可这金额如何写下去？村民怎么看待这个只有政府修建费用1/2~1/3的建校费？

司机把我们带到一个农家吃午饭，又是土豆。一个大妈拿了面粉一样的东西合了水，搅拌均匀，倒到锅里，原来是做面饼。奇怪的是锅里没有放油，也没有加任何佐料。大妈盖上锅盖，我们看着觉得锅盖很眼熟，却又有些怪异。亚乐恍然大悟，那个锅盖是电线杆上面的路灯罩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来的，铲子就用菜刀代替了，不过翻面饼用的不是菜刀，而是老妈妈的手。我想彝族老妈妈的手大概也可以进行刀山火海的表演了。

面饼做好了，掰了一小块尝尝。虽然饿着肚子，依然觉得实在难以下咽，可是也只好面无异色的把它们都干啃进肚子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荞麦粑粑，专门接待客人用的。

其实村民不是不想拿好的东西招待客人，只是我们去探访的村子，海拔一般都在2700以上，村子周围难见什么平地，通常有坝子的村子还不至于太贫困。因为水稻只能在2600米下种植，所以村民们种的都是玉米和土豆，还有稀稀疏疏的燕麦（燕麦在山里是称得上是营养品，一般是招待客人用的）。因为运输不方便，一斤土豆也才值一毛半，是城市里的十分之一。就是这个价钱，也因为太偏僻，没人来收。再者，自家的口粮也未必够吃更不可能出售。我们在宁蒗拜访的村子的大多数村民一般年均收入为200~400元/人，如果折算成大米，最多是400斤，平均一天一斤多一点。做为城里人，因为有肉有蔬菜，吃不了这么多米，可是对于村民，那仅仅只够吃。饱勉强解决了，还有温需要解决，如果生了病，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告别了热情的农家，上了车子，我就负气的发誓，从今以后会非常珍惜粮食，决不浪费肉食。才说出口，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誓言。

我问老浦，现在天气就这么冷，冬天村民怎么办？老浦说，村民白天就出来晒太阳，晚上就睡大觉。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啊！
如果能够挣钱，谁会不想挣？谁会愿意这样挨饿受冻的？不努力就肯定没有希望，努力也不一定有希望。

宁蒗是国家级贫困县，有国家下派的扶贫小组，可是在这么贫瘠的地方，也只有白扔钱，很难起到什么效果。种植不了什么经济作物，也没有办法把产品运输出去。若不是伐木，根本就不可能修公路。佤蓝说，我们能够做的只有让孩子们读书，将来读出去，就别再回来了，因为这些地方确实不适合人居住，孩子们回去了，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来改善当地的生存环境。

居住在这些生存条件恶劣的山区的少数民族，村民大都淳朴，国家已经减免了他们的所有农业税，孩子上学也不需要交学费（课本费不能免）。老浦问村民对现在的生活感觉如何，他们都说，对于目前的生活已经是非常满意了，能够吃得饱，穿得暖了。他们都很安稳的守着家里，没有想过去别的地方谋生。要是在别的地方的村子，哪怕是比他们富裕一倍，仍是要外出谋生的。

在宁蒗，我特别怀念米饭，怀念那细长条，饱满的米粒。
只有失去后才发现，我拥有这么多珍贵的东西，甚至连最基本的米饭，都是这么的香甜。从今以后我会特别珍惜了我的空气。

我现在还能想起老浦以开玩笑的口气说起海南省：“他们那里虽然穷，在改革开放以前；但是他们那里不愁吃，也不用种植，到处都是水果，举手就可以摘到。”是啊，坝子都难寻的宁蒗人怎么能不妒忌一年能种三季稻的海南人呢？

甚至回来后，我发现自己都染上了嫉妒的毛病。
参观一个县级学校，看到学校雄伟但里边空荡荡的教学办公大楼，走进算得上城市广场规模的学校广场。我承认，看起来真漂亮，很有面子。
还有城市里正在修建的巨型体育馆，每办一次运动会就新修一批体育馆。相信这个是我国最先达到先进国家标准的设施。
所有这些都是利用效率极低，而资金投入又极高的奢侈品。

而且，我们还投入了世界上最宝贵的的东西之一，就是阳光充沛，平整的土地。那样的土地哪怕放到宁蒗都是非常珍贵的？难道因为有钱，就可以这么忽略土地的价值吗？

许多正在读书学生说，他们是来混文凭的。他们没有资格这么说，想想那些冻得睡不着觉的孩子，那些交不起课本费的孩子，那些断粮的孩子。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我有钱，所以我可以浪费，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所以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浦说，应该让那些城里的孩子，那些受挫折的人来宁蒗看看，看完之后就应该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福。。。。。。

想起那年，我在一个饭局上不合时宜的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没鞋子穿，读不起书的孩子。”那边一个客户就回答到：“他们没书读，没鞋子穿不是我们造成的，难道我们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可怜的孩子穿不上鞋，自己就不穿鞋，因为他们肚子饿今天就不吃饭了吗？”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我迷惑了。

这个社会金字塔尖的阶层的少数极富有者，他们中绝大多数遵守国家规定富裕起来社会精英已经尽了自己的义务，他们向国家缴税，提供工作岗位。财富是他们一手一脚辛辛苦苦累积起来的，原本每个人对社会承担的责任应该是一样的，只是成功人士站得高，必然承担得更多些。但他们并没有双重的责任，没有义务因为自己富裕就必须捐献更多的财物来帮助他人。否则就是为富不仁。其实如果每一个人都可以照顾好自己，使自己不再受到贫困的威胁，就完成了对社会的义务。只有这样之后，我们才可以考虑去帮助他人。想想自己，似乎还不够条件啊。。。。。

我没想过自己的旅行会多么的有意义，只是不把它写出来对不起从我手里花出去的那些钞票。就让我最喜欢的东西牺牲得更有价值些吧。

最起码从此之后不会被良心折磨得寝食不安。

从今以后我选择了遗忘，忘记我去过了宁蒗，忘记那些可爱的孩子，忘记我曾经写过这么一篇文章。

另，与天在广州一共募捐到了13箱衣物，在小二地和石格拉村小各派了一箱衣服。给刘日哈大哥家特别送了一床棉被和几件衣服。50本笔记本由佤蓝负责派送给金棉乡中心小学所辖的各个村小的老师。其余的物质，由老浦日后去其他村小派发。谢谢与天共渺及广州热心的朋友！

下面是我查到宁蒗的地理条件，生存条件太恶劣是当地村民贫困的主要因素。
google反馈的第一页一半的信息都与助学有关。
宁蒗彝族自治县
宁蒗俗称\"小凉山\"，西部受金沙江及其支流切割，形成高山峡谷。境内最高海拔（白岩子）4510.3米，最低海拔（子布河）1350米，平均海拔2832米，年均气温12.7℃，最冷月平均气温4.2℃，最热月平均气温19.3℃。
1956年，宁蒗彝族自治县成立。现辖1镇15乡。1995年全县总人口21.4万人，有彝、汉、摩梭人、普米、傈粟等12种民族，少数民族占全县人口的78，各民族有自己的传统文化和生活习俗。
宁蒗全县森林覆盖率达53.4，宁蒗旅游资源得天独厚，自然景观多姿多彩，人文景观独特奇异。摩梭人居住的泸沽湖就在这个县。

行者

(-014-)  (-014-)

大汶河

一条路，被贫困包围，被爱心照亮的路，一直延伸着...

nothing_right

那次的电视我没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信天建的学校。多谢楼主！
从那座木屋学校来看，那里的贫穷还是比我想得严重。
如果能有山寨的全景照片就更好了。

东游西荡

图片拍摄者佤蓝

nothing_right

云南的水土流失也这么严重了吗？
为生计所迫吧。

黑眼睛

一口气看下来。看到老师和孩子的宿舍，非常震惊和难过。

我去过宁蒗。带着另一种心情。去看迷人的景致和风情。

看完。我知道自己的生活不会就此改变，但是至少让我时常想起他们，这些孩子，让我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些反思，并尽力的作些什么。

透明草

一直都很想资助一个宁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