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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蚂蚁盈盈

暮晚--携友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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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

暮晚--携友读诗

     河堤上

     让我用死的目光来看:

     一个男人扛着一袋米经过,
     小孩在巷子里拼命嘶喊:“妈妈,妈妈”

     让我用死去的目光来看:

     一个穿灰衣服的走过,接着,一个穿黑衣服的走过,
     他们之间如此陌生,仿佛相隔了很长的光阴,
     只是狗叫声引起了他们相同的警觉。

     让我用死去的目光来看:

     母亲啊,
     你灰蒙蒙的两岸使我不能远走高飞,

     我要在剥下来的牛皮上颤动,
     我要从呆滞的蛤蟆的眼睛里涌出。

     让我用彻底死去的目光来看:

     暴雨在倾注,在挥洒。

     我不会忘记
     我是去年枯萎的草地上一朵金色的雏菊。


这是一首花费时间的诗。


也许诗歌根本就是不可言说的:诗人有了触动内心的感觉,就有了诗。读诗的人读下去,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感觉”很重要,在一切艺术里都很重要。在越是精微的艺术里越重要。技术能创造出作品,而感觉,能创造出艺术。

也许在一首诗面前开口说话是危险的:好诗是自足的,它浑然一体,有内在的生命、呼吸。阅读时,可以在某处与这生命相会。而当要开口谈诗,就有把握不住这生命的危险,谁也不知道自己所谈论的是不是真正的一首诗的内在生命。

无论谈诗的技巧多么高明,它对诗歌都只能是一种破坏和伤害。好比庖丁解牛,当牛活着时,可以从它的眼睛里读到安详和坚忍,从它的肌肉里读到力量和从容。因为此时牛是一个整体,它的每一部分都是对整体的呼应。而当它被庖丁的刀分解,尽管那技术是如此的好,那生命也只能“如土委地”。

所以,写诗是一种感觉,是创造生命;而谈诗永远都只能是一种技术,是体力活。感觉无法学习,而技术可以学习,所以,诗人是天生的,读者则可以靠学习提高。

诗既然是诗人的感觉,那诗就是对读者的挑战。读者要么能找到并体会到诗里的感觉,要么不能。这就要看读者的“技术”了。不要说诗也有“好懂”的,那些所谓好懂的诗,是因为读者已经掌握了一种体会其感觉的技术。

呵呵,好了,说了这么一大通,现在可以来谈谈这首《河堤上》了。上面这些话,你看出来了,我是在为自己开脱:一旦你觉得我对这首诗所说的还沾点边,那是我找到了这首诗的“感觉”。说得驴唇不对马嘴,那就是技术还有问题。
读这首诗,就我个人而言,有一个“复杂――简单”的过程。

读第一遍,我把它看得很复杂,甚至认为有种“意识流”的手法在里面,诗里那一个个场景,就是诗人一个个意识的碎片。――如果这种看法成立,那就要谈到诗人对“死亡”的感觉。一个沉思的诗人肯定无法绕开“死亡”的主题,所以“死亡”在杨键的诗歌里也是一个关键词。具体到在这首有关死亡的诗里,诗人不仅涉及了死亡,更重要的是传递出了关于死亡的“感觉”,这感觉是沉思的,是回忆的,是虚幻和想象的。分开来看,那一个个场景都很实在,诗句似乎只是对一个个真实场景的陈述――“扛一袋米、嘶喊、走过、陌生、警觉、灰蒙蒙……”,而这些场景在这里的组合却又显得没有什么内在逻辑,只是一个一个的碎片。也许这些碎片正是诗人头脑种关于“死亡”的感觉,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会产生一些没有逻辑的意识碎片,而濒临死亡的人,也许意识也只是一些碎片。――这样这首诗的面目似乎就渐渐清晰了――这是诗人对死亡的沉思,对死亡的想象,对死亡的感觉。

诗里的这些场景都是市井生活的日常图景,丝毫没有什么神秘奇特可言,而正是这样的场景,反而更接近了死亡的真实――死亡其实就在每个人、每件事旁边,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就是生活的简单的一部分。诗人用如此平静、甚至有点“田园”的语调来写死亡,其实反而比声嘶力竭具有更强的力量。正是平静,才具有包容一切、承载一切的力量。这平静中,就有了那种死亡才具有的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永恒力量,它就像死亡本身一样,在任何事物面前都不动声色。

然而,这市井日常生活对人们而言又是如此熟悉,熟悉到有一种温暖的体会,用死亡的目光来看这些温暖平静的画面,其中的反差,让人有一种锥心的疼痛。日常生活越平静,对它的毁灭就越残酷;日常生活越温暖,对它的回忆就越悲哀。

如果这种看法成立,下一步就可以在此基础上来具体分析那些意象的指代和隐喻――穿灰衣服和黑衣服的人,意指黑白无常……

我对这首诗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


然而,当我反复数遍读这首诗,突然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可不可以把它看作一首“写实”的诗?

先把诗句做一个简单处理:把最后两句移到最前面,就成了――“我不会忘记/我是去年枯萎的草地上一朵金色的雏菊/让我用死去的目光来看……”。要指出的是,由于这首诗的自身的结构特点(最后两句相对独立),这种替换是可以成立的。

如果就此把全诗读作是一朵雏菊的“独白”,能不能成立?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这朵雏菊眼中所看到的,心中所想到的。

一切也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这样,全诗就变得“简单”了。

一朵小花眼中的世界――这就是本诗描写的内容。那些没什么关联的场景,正是真实世界中的真实情形。

这样,这首诗可以分为两节:从“母亲啊”这里,前面是平静的陈述,后面则开始引入抒情。――抒发一种对(生养)土地的眷恋、感激之情。

“母亲”指的是(标题《河堤上》中的)河流,诗对“母亲”表达了一种依恋和不弃不离的感情。

“雏菊”是诗中的陈述者,河流(母亲)是全部的表达的基础(承受者)。这是全诗的两个关键。河流是全诗的核心――那些活动的人是在河堤上活动,“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全都是因为河流。

“母亲”的形象在诗中并不唯美――“灰蒙蒙的两岸、(河里有)剥下来的牛皮、蛤蟆”,而我却正因为这些而“不能远走高飞”。留下来承受暴雨――注意这两个词“倾注、挥洒”,并没有把暴雨描写成一种暴虐的形象,而似乎却有一种无法躲避的力量。(我愿意和母亲一起承受苦难)。


也许这种(对河流的抒情的)理解更接近诗的本意?也许离得更远?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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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昆明

暮晚--携友读诗

     囚笼

     人间囚笼的第二十八个春秋到了,
     草木投下清丽的影子,
     大地突然打开了:群山,建筑,天空。
     呈现在我们窗口的是塔松的理性,
     还是古代向往无限的高塔?
     我们的无常需要不死的背景,
     我们的怯懦需要父辈的勇敢,
     然而时光糟蹋的不过是肉体,
     我与古代圣者之间延续得
     那么默契的心灵---这一点,轻易地否定了时间,
     它应和于林梢经久的明月,
     孔雀,鹦鹉,伽陵频伽,应和于
     黄金为地的极乐世界,反映了我
     延伸寂寞的庭院,一支笔
     多么渴望像朝霞布散缓缓的光明,
     但是岁月稀徒然掠过,剩下无穷的水面,
     愈结愈深的囚笼,然而正是这些
     让我渴望落日的圆满,
     让时间把我忘掉,让极乐成为囚笼的现实。

                         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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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昆明

暮晚--携友读诗

      弄影

     我是带着疾病来到尘世的,
     三十年来,我没有问医,
     我爱着女人,树木湖水,
     我染上更深的疾病。

     白白地开啊,迎春花
     你给了人什么样的心?
     老和死啊,
     你给了人什么样的帮助?

     像墙上的皮影,
     几句不连贯的梦话,
     我们这些罪根深重
     漂来荡去的梦中之梦…………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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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昆明

暮晚--携友读诗

      1960年记事
        --纪念我奶奶

     一张芦席是奶奶的最后一件衣服,
     一条小渔船是奶奶的棺材。
     那是1960年,
     奶奶偷了两斤黄豆。
     那些命令我奶奶跪螺丝壳的人
     大部分都死了。
     活着的
     也老了。
     有的在开小店,
     有的在打瞌睡,
     有的,在放鸭子…………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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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昆明

暮晚--携友读诗

      小村之歌

       1

     小河边的土地神,
     落满了灰尘,
     一个男人的耳朵、记忆都坏了。
     他疲惫地抬起头来,
     不是为了看天上的星星,
     只是为了缓和一下脖颈的酸痛。
     至于身边的河水,
     他只知道用粪瓢
     把它泼向菜地。

       2
     一位年老的妇人,
     像冬日薄暮里的小径,
     虽然老了,
     但她所属的那种家庭的痕迹,
     仍然显露在她聪颖、清秀的脸上。
     她轻轻地走来,
     没有什么声音,
     在她的身后,
     是家乡破败的屋顶。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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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昆明

暮晚--携友读诗

一本诗集看下来,感觉诗人表达的愿望在96年达到高潮。爱与恨,焦灼与期望,对自身的追问,对国家对民族的深情与热爱,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诗。96年之后诗人好象对自己更有信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寻的东西。

读这本诗集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总是会想到余华,也许在冷漠的言辞下有更深刻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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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暮晚--携友读诗

庞德的地下铁。
  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巴黎地下F某站
        Ezra Pound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群如幽`般的孔
  Petals on a wet, black bough.          窈谥上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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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

暮晚--携友读诗

     囚笼

     人间囚笼的第二十八个春秋到了,
     草木投下清丽的影子,
     大地突然打开了:群山,建筑,天空。
     呈现在我们窗口的是塔松的理性,
     还是古代向往无限的高塔?
     我们的无常需要不死的背景,
     我们的怯懦需要父辈的勇敢,
     然而时光糟蹋的不过是肉体,
     我与古代圣者之间延续得
     那么默契的心灵---这一点,轻易地否定了时间,
     它应和于林梢经久的明月,
     孔雀,鹦鹉,伽陵频伽,应和于
     黄金为地的极乐世界,反映了我
     延伸寂寞的庭院,一支笔
     多么渴望像朝霞布散缓缓的光明,
     但是岁月稀徒然掠过,剩下无穷的水面,
     愈结愈深的囚笼,然而正是这些
     让我渴望落日的圆满,
     让时间把我忘掉,让极乐成为囚笼的现实。

                         1994
如果说杨键身上有一种对古代隐士生活的向往,那么这种向往在《囚笼》中得到了很真切的反映。

一个内向的诗人,写的永远是自己的内心。

由于起首的一句,我也把这首诗看作是诗人于28岁生日时所写。在诗中诗人仍旧表述了对古代的怀想,对自身心灵的关照和描摹。

而这怀想、描摹也许是用于对抗现实。对那些即使在古代恐怕也是“极乐世界”的物象的关照,能使诗人得到一种在现实中安然的状态。

反复强调一种对古代、对隐逸、对“圣者”生活的向往,强调自己心灵的归宿,也许正是一次一次让自己的心灵抵达那里的方式――就是说,这样的强调,正是要把自己的心灵收拢来,正是要让自己的心灵一次一次执着于这些事物。(这是在1996年以前,而在1996年之后,当心灵真的释然了,当明白自己就是“圣者”之后,那种焦虑也就随之卸下,表达也就不再如此急切了。)

也许在任何时代,诗人与外界的关系都是紧张的。因为诗的世界永远不可能与现实世界统一。力量强大、能同时掌控现实的诗人,他们的作品能够表现出一种霸气和王气,自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不甘寂寞的诗人,不断主动尝试与外界的互动和定位,作品往往很激烈。而安安静静的诗人,他们只要求服从于自己的内心,他们只关注自己的内心,关注现实之外的另一种现实。


现在来看这首诗,诗的内容依然是对内心的关照。值得注意的是全诗的走向:从现实转向心灵,从外转到内。尽管最后好像又写到“外”,其实已经是一种立足于“内”的对外观望。

转折首先在全诗唯一的问句那儿――“还是古代向往无限的高塔?”,这个突兀的问句,打断了前面的陈述,使舒缓的语句陡然收紧,使诗由眼前所见(“呈现”),转入到对“人生经验”的总括――“我们的无常需要不死的背景,我们的怯懦需要父辈的勇敢”。

散漫的笔触收拢过来,由对空间的描述转入到对时间的思考。

然后再次转折――“然而……心灵”,由对时间的思绪转入到自己的心灵――在这儿,所有的空间和时间都丧失了实际意义,心灵所抹平的不止是时间的进程,还有空间的延展――那“明月、孔雀……极乐世界”似乎都在此地展开。

此时诗人关照了一下自己的真实状态――自己在现实中所能凭依的,仅只“一支笔”。(就像朝霞布散缓缓的光明――这样的句子展现了诗人的才气)。

最后诗人表达了自己安然的态度,正像佛之所言:“不争”。――但在句子中仍然可以读出,诗人其实并没有释怀。

所谓追求苦中作乐,其实首先在意的还是那“苦”。“落日、囚笼、极乐”这样的词语,还是反映出了诗人内心与现实的紧张关系。

而这种紧张关系,你已经看到了,在诗人后来的写作中已经化解了,诗人内心与现实的对峙在某一时刻已经消弭,达到了一种真正的平静――这才是“极乐世界”,彼地的极乐,是一种深沉、彻悟的极乐。


再说说诗中的几个词――囚笼、心灵、落日的圆满。这些都是杨键前期(如果以1996年为界)诗歌中的常用词和关键词。这几个词既是一种刻意的强调,也传递出了诗人的状态。

把现实世界比作“囚笼”,不停强调自己“心灵”的挣扎,这是诗人真实的状态。就像某支摇滚乐队所唱:走进角落打开身躯,看看希望是否呼吸。――这“心灵”就是“希望”,需要随时看看它是否还在呼吸,不能让它沉沦。

也许正是在这勉力的对抗过程中感到力不从心,诗人也有些悲怆地反复提及“落日的圆满”。


好在这心灵和现实的对抗已经过去了(至少在诗中过去了),在后来的诗里,诗人展现了另一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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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5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暮晚--携友读诗

     哀诉

     田野里,
     青蛙的叫声像是在说:
     “啊,我在一个坛子里,
     在一个四条腿,两只眼睛的绿色小坛子里。”


呵,灵魂的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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