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岳]心灵鸡汤

2046

挣破制式的疑问




南方周末　  　2003-07-10 13:24:39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在高中时，我接受的是应试教育：背住书本上的东西，考试时用几个词把它们串起来，脑子好用的添几个形容词装扮、加工，卷子一般就是这么完成的（当然了，这只对文科生奏效，不一定适用于理科生）。即使不能得到很好的成绩，至少不用担忧不及格。高中三年不知道学了什么，但知道自己连一篇狗屁文章都写不通。就这样子我上了某所所谓重点大学，上课方式跟高中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是想翘课就直接翘罢了，毋需理由，考试时旧招照搬，照样有效。转眼间，我在大学已窝了三年，又面临着选择未来的昔日困境：真的很想学好知识，做一个胸中有点文墨的人，但教育的现况让我认识到即使考上研究生继续读三年，实质上只是让我在四年不学无术的基础上继续无所作为，在研究生阶段继续本科化的教育；而直接找工作的话，重学历高于重能力，在本科生学历满天飞的当今，进入单位仅只能担当无足轻重的分量。在现在的教育体制下，我们被培育要善于服从，没有质疑，我们被体制化了，但这并无法淹没我心中长久的疑问。
　　虽然我不可能百分百信服你的见解，但我仍很期盼能得到你的建议。
                                                Aphoon

Aphoon：
　　你这封邮件写得非常之通，虽然它不可能在应试写作中得高分，但我认为它是一篇好文章。看到“狗屁”两个字，我知道它不是任何老师教出来的。看来，除了在制式教育之外，个人其实会不自觉地进行自我教育。再重点的大学，我都不认为四年时间可以学到多少东西；这并不是因为一些重点大学坚定不移地野鸡化，我作出了这个判断，确实是再好的大学，四年的学习也只是开始而已。我知道好大学会告诉他的学生，这四年学的最重要知识是：人是无知的，教育必须穷其一生，要随时有更新知识、创造知识的能力。其实这是现代版苏格拉底雅典宣言：“我惟一的智慧就是知道我无知。”
　　我现在非常着迷高达美（Hans－Georg Gadamer），这位去年以102岁高龄去世的哲学家。他的经历可以告诉你，要有足够的胆量与心智，才能承受得起非制式的老师。高达美的老师海德格尔曾严厉训斥他不够用心；高达美那次的惶恐之心直到海德格尔离世方才消失。用心的高达美在60岁，出了第一本著作《真理与方法》，成为世界级的哲学家。此后40年，他继续讲学、写作、论辩，慢慢改变了哲学世界的版图。这就是说，即使名师棒喝加上天赋异禀，要得到真知也得花上非常漫长的时间。所以我想，一所好大学应该是起点，而不是教育终点。
　　在一个乏味的世界，我们可以用乏味度过一生，并不觉得缺少什么，那是因为没有疑问。而你有无法淹没的疑问，我认为这就是知识，也许恰恰说明你做好了脱离制式的准备。
　　求知是为了得到好的工作，这是现在的主流观点；而苏格拉底他们坚持的非主流观点则认为工作是为了保障自己求知。永远都只有少数人同意后者，同时，也永远是这些少数者挣破了制式。
                          　　连岳
                          2003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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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自然而然




南方周末　  　2003-07-03 14:45:35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你好！我今年大学毕业，相比其他大专生，我的运气稍好点，至少现在有一份做销售的工作，目前也有一千多一个月。但我觉得这工作没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成就感，庸庸碌碌的，公司里面的人际关系也复杂得很。所以，听到国家号召毕业生到西部去当志愿者的时候，我怦然心动了。我一直认为有理想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我真的很想报名。我父母为了我上大学非但用了微薄的储蓄，还借了不少钱，现在弟弟也在念大学。他们现在把还债和供弟弟上学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作为家里的长子，我也有义务这样干。我很想去西部，为国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我知道如果抛开现在这份收入还可以的工作，对一直对我抱有很大期望的家人来说那是不大公平的。我现在心里很矛盾。连岳，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左右为难的小石头

左右为难的小石头：
　　你是来信中最像大学毕业生的，或者说最像我想象中的大学毕业生：知足，一千多一个月就能让你感谢命运，有的毕业生给他一万块一个月，他还要诅咒命运待他太薄；其次，你的视野和责任感覆盖的范围都很宽。在一堆让人昏昏欲睡的邮件中，这封邮件确实是一道光。
　　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择善固执”的人，毫无疑问，这是对的，但它要和“行善自然”合并使用，才健康，也才有效。“善”是一个模糊字眼，我在这里把它理解为一个人无法逃避的责任感。
　　你像中国很多贫困家庭的兄长一样，要对父母与弟妹负责。由于不健全、覆盖面也太小的医疗、养老保障机制，你无法避免地要成为父母老病时的重要经济支持―――如果他们身体状况不好的话，它是非常恐怖的压力―――
　　大多数年轻人要在这如履如临的状态中生存。这期间，还要抽空把自己逼上绝路，成家买房什么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要攒够了足够多的钱，才可以考虑生育。这足够的钱包括自己的养老费用，以及孩子接受最好教育的费用。让他在青年时代，没有任何经济和精神上的压力，自由自在去实践自己千奇百怪的理想，可以是志愿者、流浪者、发呆者、沉思者、裸奔者、嗑药者―――哦，最后这个不行。
　　儒家说过很有趣的一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假想得野心勃勃，有点怪，但是说明了责任感是有层次的、递进的。放在你身上，意味着你现在最急迫的事情是让你的父母家人过得好一点，至少让他们不负债、有书读，这个层次的责任完成了，才能想别的事吧。不然的话，你去西部，忙未必帮得上，东部的危急却立马会来。你那时候的处境可能会是不东不西不是东西了。
                           　　连岳
                        2003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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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不吃就会瘦




南方周末　  　2003-06-26 12:11:56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这一个月以来，我怀疑我得了暴食症，之所以没有找医生而是找你，主要觉得这是心理问题，你应该能充当心理医生的角色吧？每顿饭我吃的都是我同学的两倍，而且吃完饭感觉还是非常非常饿，但是其实有时什么都吃不下。每次吃完饭，我都非常自责，觉得自己的减肥计划又泡汤了。嘿嘿，说到我的减肥计划，已经有数百次了，一点都不夸张，每次都是以越减越肥而告终。吃完饭，自责完，我又会吃一小堆的东西安慰自己。其实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非常郁闷的事情非要靠狂吃东西发泄，只不过觉得自己的钱少了一点，稍微比别人穷一点，头发比别人黄一点，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
　　聊了这么久，又想去吃东西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回信小小地调侃我一下，总之还是很期待你的回信，那么就边吃东西边等吧。
                                       　　Fonny

Fonny：
　　如果你的体积是同学的四倍，你吃饭是他两倍，再正常不过了。前几天到大学办事，当然了，我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去把妹，是办一些正经事，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恐龙横行的时代。那些父母亲把孩子喂得这么肥―――我看他们的屁股都拍到了地板，连走路的乐趣都不会有了―――不知道居心何在，莫非是祖上从来没出过胖子，要光耀门庭？
　　这个世上以胖为美的人，是少数，体重太大，生理的不适不说，心理负担也难以承受。有人甚至说，丑人不会受歧视，胖人才会受歧视；丑是天生的，自己不用负责任，胖瘦程度几乎可以控制；而控制不了，那就是意志薄弱了。这种说法也许过于绝对，但有其合理性。美国的减肥业去年产值好像将近100亿美元；而打开国内任何一个频道，减肥广告也是铺天盖地，我最欣赏的广告是这则：一个肥胖的女子拿着一盒药说：作为减肥教母，我是有说服力的……
　　我若没有成功地减过肥，就没胆在这儿说三道四。当在广州的美食中放纵一年多以后，见面的人常问的一句话是：要去游泳呀？救生圈都套好了。我点头称是，不敢说那其实是我的腰。我于是找出一张食物热量表，每天绝不摄取多于一个成年男子所需的卡路里；有哪一天迫不得已超了，第二天少吃一顿，把热量耗掉；还想把速度加快一些，周末禁食一天――那天傍晚，会有世界大同的幻影，每件东西都好像可以吃：书、CD、电视、手机、朋友。三四个月后，身形就恢复正常了。而减肥业没有挣走我一分钱。声明一下，这只是我个人的经验，没有医生指导，请勿模仿。
　　减肥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只有一条规律：不吃就会瘦。这件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确实会对自己的自信与意志力产生怀疑。而完成别人似乎很难做到的事情，心情也真的会是不错。其实人性的首鼠两端、朝三暮四、六神无主在哪一方面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屡败屡战的减肥者可以用脂肪把这些特质具体化而已。
　　恐龙灭绝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减肥失败，整个社会的信心崩溃造成的。
                               　　连岳
                              2003年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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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哭不出正义




南方周末　  　2003-06-19 14:45:25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这些都是发生在身边的小事，但不知为何却令我如此的愤怒！
　　小区的草坪上总有人在跑跳，我知道在国外草坪是供人们玩耍的，但是我们的国情却要求我们爱护草坪。一个4岁左右的男孩骑着车子向另一个1岁左右的小宝宝发起了进攻，几次险些撞着了小宝宝。男孩的奶奶就站在一边，没有丝毫反应。我的心中一阵悲凉。小区的甬道上都有打羽毛球的，但这是走人的地方！在街上，不说别的，就是SARS期间，您能不能就不吐痰！
　　至于学者，我更由衷地感到悲哀。一提什么问题就是国外怎样怎样，我不否认国外的先进，但如果整天都听到自己国家落后，不如人，又怎会激起民族自豪感，又怎会爱国！够了，对中国的批判该有一个限制了，从“五四”起，中国人就对自己的文化丧失了信心，开始寻求西方的文化，快一个世纪了，我们不仅丢失了自己的文化，而且还丧失了作为一个中华儿女的自豪感！

　　难道表现躺在土里，用舌头舔东西；上演一两场百老汇歌剧就成了后现代的先锋？我不明白。是的，艺术是现代社会现实的产物，那么从艺术中你就可以看出现在的社会有多么浅薄。
　　我只能做到约束自己，让自己不像其他人那样不遵守诺言、不遵守公德，如此而已！这世界缺少正义，但是我没有办法成为那个正义的化身，只能躲在正义的阴影里哭泣！
                                   　　哭泣的人

哭泣的人：
　　如果缺少正义，就会缺少正义的阴影，你也难找到地方哭了。所以，为了论述方便，还是让我们假设这个世界上不缺正义，还有一些对正义非常执著的人，比如像你。情绪激动之时，不利于得出真实的结论，让我们也暂且把悲凉、悲哀和泪水抹去，心平气和一些。
　　对同一件事情，会有很多不同的判断，对别人的判断，存疑是很自然的事，对自己的，也不必太肯定，只认为自己对了，就容易把自己升格为审判官。从草地到艺术，从男孩到学者，从“五四”到现在，无一不让你怒发冲冠，只好把自己气哭。这样的生活显然不太愉快。而且还得到处找人借眼睛，两只眼睛实在是不够为这么多事哭。
　　说实话，除了个别观点我同意你之外，其他的我都有不同看法。对随地吐痰这个我最不能容忍的毛病，我现在也不太在意了，因为罚款可以达到几百块钱，每年想必可以为国库带来一大笔收入。我想，再换另外一个人来看这些问题，恐怕跟你我又会有些不同，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别人的做法和想法与自己不同，就陷入悲哀，然后到正义的阴影里哭，那么，正义的阴影里人口密度就会太高，以至于发生窒息死亡事件。
　　我甚至认为，所谓的正义的能够成立，重要的前提就是容忍异端，容忍在你的想象力之外、在你的美学体系之外、在你的道德体系之外、在你的经验之外，还有他者存在。没有哪一种观点有绝对的霸权，可以提出“限制”（如你所言）的要求，只要公共空间的无限制开放，也许才能更趋近于正义。
　　我的观点是，在讨论任何问题时，首先，不要限制他人；其次，自己不要被气哭。
                            　　连岳
                           2003年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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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中年男人的忘年交




南方周末　  　2003-06-12 11:55:58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我还是一个大学生，过着平静的校园生活。可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中年人，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我知道他很有钱，也有地位，可我从来不会向他要什么，即使工作找得千辛万苦。他压力大时会打电话给我以求放松，我受他指点也学会了很多东西。我们时常会在一起吃饭、聊天、学习，相处很融洽，丝毫没有感到年龄的差异。我以为我交到了一个忘年交，可是他忽然要求我做他的情人，我该怎么办？
　　很多女孩子都走了这一条捷径，因为现实社会确实很残酷，想靠自己的汗水去奋斗真的比登天还难。可我不需要，一来我家境比较宽裕，二来我对自己充满信心。但现在我已经对自己一向的价值观产生了怀疑，我曾经相信会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我问他，他只是笑笑，说：“我读书时也这么想。”我曾经觉得名分远比爱情重要，可他说，大的有名，小的得宠，你想要什么呢？
　　连岳，我自以为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心态和他相处，我不求名，不求利，只要一点点可怜的尊严。可今天才发现，在一些人的眼中，我已经成了他们理所当然想的那样，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卑微和渺小！！我深刻地了解了简爱，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毅然离开自己深爱、深爱自己的罗彻斯特先生，我第一次如此地讨厌金钱，甚至讨厌自己的长相！
　　每期必读的周末读者

每期必读的周末读者：

想到自己可能坏掉一个中年人的好事，真是满心欢喜。
　　有钱有地位的中年人和一个女大学生玩一见如故，压力大的时候还假装诉苦，不是为了把你骗上床，这么辛苦做什么？你以为中年男人都是圣人，爱到校园当青年导师吗？在制造出忘年交后，接下来的他更想要的一定是“忘年性交”。中年男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直接。糟了，忘了我自己也是中年男人。
　　还好，中年男人有征求你的意见，也把他的“大小辩证法”全盘托出，你觉得有伤自尊，坚决不答应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你的自尊一点都不会少。
　　怕的是，你半推半就答应了，被人想成“理所当然的那样”，又忍不住乖乖地卑微和渺小，这种状况伤的才是自尊。
　　看得出来，你还是动心了。从你把奋斗成功的难度过分夸大看得出来；他试探你一句，你就怀疑自己一向的价值观，这点更看得出来。你在把有助于你拒绝中年男人的因素彻底否定掉。既然靠汗水奋斗成功的可能性是没有的，既然有尊严的爱情不存在，那么，靠床上奋斗成功，接受没有尊严的“爱情”就合乎逻辑了。我想，你还是多少享受到了有钱中年男人的好处，毕竟你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对了，还有学习――买单的是他吧？你没看出来吗？你正在努力怀疑的东西正是中年男人希望你怀疑的，看来，他确实指点你学会了很多东西，你们的调调越来越接近了。
　　我认识的一个中年男人是这样追求女大学生的，他领她看了自己的别墅，打开银行的保险柜出示了房产证、存单和离婚证书，还看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月后，女大学生毕业了，嫁给他。这个中年男人虽然土，但是诚实。他们彼此的选择，别人没什么好指责的。如果你要嫁有钱中年男人，我劝你嫁给这样的诚实人，至少他不骗你。
　　你不是深刻地了解了简爱，你是深刻地不了解《简爱》，请不要曲解这部伟大的小说。
                          　　连岳
                          2003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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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缘分“共和国卫队”




南方周末　  　2003-06-05 11:37:24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你说“缘分像萨达姆一样，几乎是找不到了”，真的吗？我以前一直是相信缘分的，但是我现在也有点怀疑了，因为快24年了，我还没有等到我的缘分，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找不到了？不过，你用的是“几乎”这个词，这让我又有点信心了。
　　我快24岁了，还没有男朋友，不知道的人会认为是我要求高，其实我的要求是――两情相悦，你说，这个要求高不高？也许我的思想太传统了吧，我真的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是个花心大萝卜，甚至不希望他是“二手货”，你说像现在这样一个一夜情泛滥的社会，我能找到中意的吗？（我并不是说现在一个好男人都没有，要么是结婚了，要么我不认识。）
                                            夏天
　　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了，但是记住了你的mail，因为特别。我偶尔会看报纸，所以无意中看到了你的文章。我不喜欢其中的一句，你说缘分到现在几乎是不存在了。这句话让我有些失望，你知道，人是容易被影响的，你这样说将许多梦想无情地摧毁了。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但是让人失去希望的话请不要讲吧！
                                  　　     Sherry

夏天＆Sherry：
　　我收回缘分像萨达姆这个判断。缘分其实像萨达姆的共和国卫队，也许存在，但绝不是听起来的那么强大，很可能一夕之间人间蒸发。指望他们吓人可以，如果把所有的爱情护卫任务都交给他们，难免伤心。不知这样说会不会让你们好受一点？你们还是生气的话，就罚我从此后再也没有缘分吧。
　　人的成长史，其实是踩着一串死亡名单往前走的。圣诞老人恐怕是第一个成仁的，任何一个孩子知道圣诞老人不存在，也许都会失落一阵子，却也是心智成长的一个标志。一个人到了18岁还等着那个老家伙从烟囱里爬进来，不能据此得出他对世界比较有希望，只能说世界对他比较残忍，不给他一点希望。毫无疑问，缘分这个东西，也是死亡名单中的成员。
　　还好，没有圣诞老人一样可以过个快乐的圣诞节，没有缘分一样可以有坚固的爱情。
　　爱情是两个人以下这几种力量的汇合：性欲、稳固的经济收入、相当的知识水准、相同方向的人生愿景、某种程度的癖好（诸如：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体味像玉米、处级），这些条件都是具体可感的，你对自己的标准认识得越清楚，目标出现时就越能把握机会，这其中，没有缘分什么事。这就像我的渔夫朋友想打条大鱼，他会搞一张网格大一些、材质更坚韧的鱼网，他如愿捞到一尾大鱼时，他不会说：我和这条鱼真有缘分！他会说：我这张网真不错。
　　当然，我绝不会说让人失去希望的话；纵使渔夫朋友的例子看起来这么现实，这么打击缘分卫队；渔夫朋友昨天告诉我，他决定把那张好用的网命名为“缘分之网”。也就是说，只要愿意，可以把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东西称为缘分，所以缘分永远存在。阿门。
                               　　连岳
                              2003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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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男人绝对不能说的话




南方周末　  　2003-05-29 12:56:53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这段时间过得很糟糕。首先是干了七年的工作说不行就不行了，现在处于半失业状态。以前整天忙忙碌碌的，总是觉得还有很多事想做，心里充满着梦想，现在闲下来倒是无所适从了。
　　然后是婚姻，我和他是高中同学，结婚六年了，小孩也四岁多了。他“为了我们母女过得好一点”，经常没日没夜地工作或应酬，家里的事从来不理，小孩去少年宫学舞蹈快一年了，他不但一次都没送过，还指责我乱花钱，甚至口口声声说是他养了我，我可是还天天在上班呀。我跟他谈过几次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他总是一句话回答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过得好一点。我能说什么呢？日子过到这尽头。
　　
你好：
    男人的两面派本色，从“养”这个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可以看出来。真正在外面“养”的人，会咬死自己“没养”；而那些并没有养家的男人，却老是把“养”字挂在嘴边。一个家是谁在养，很容易理清，把一个月的收支列出来，答案就在那里，如果都嫌对方理财不行，可以各自财务独立，这些问题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我感兴趣的是，你丈夫的口头禅很好地说明了这是一个多么乏味的
　　人。这个世界上的丈夫有三六九等，由于一夫一妻的原因，往往只能碰上其中的某一等。如果遇上一个好丈夫，不仅能把家养得好好的，还一定有时间陪老婆孩子，嘴里更不会冒出“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这样的超恶俗借口。据我的观察，会说这种话的丈夫，往往既不能养家，又苛待家人，把现状搞得一团糟，只好把自己的动机说得高尚一些。
　　动机论是很好的借口，家长打孩子、老师骂学生、上司整下属、丈夫骗妻子，只要一觉得自己动机高尚，是为了他好，往往就会玩上瘾，管不了不从的那一方多么痛苦了。
　　不知不觉变成了虐待狂，不幸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受虐狂。
　　我们骂人、打人之前，并不会征求对方的同意―――因为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同意的；我们疼人、“为了你好”之前，也并不会征求对方同意，似乎认为对方一定会同意的。解决的方法是事先都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我承认，在打骂对方之前去征求同意，这有点矫情，操作性也不强；可是―――我们为什么非得打骂别人呢？“为了你好”之前，征求同意是这样进行的。
　　“亲爱的，请同意我在夜总会发酒癫，还不是为了你好！”
　　“亲爱的，请同意我骗银行500万，还不是为了你好！”
　　“亲爱的，请同意我装孙子，扮猪吃老虎，还不是为了你好！”
　　“亲爱的，请同意我拒交你和孩子的医疗保险，主要是为了你们以后过得好一点！”
　　好像操作性也不强。看来，乏味的人只好继续乏味下去了。我觉得，男人至少要有原创几个借口的智商，才不会当坏人都当得无聊，只会欺负老婆孩子。
                              　　连岳
                              2003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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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小气不需要理由




南方周末　  　2003-05-22 11:12:48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我已经26岁了，还没有女朋友。读大学的时候觉得花父母的血汗钱拍拖是一种罪恶；出来工作以后又忙于考一热门职业资格而总是没有时间。但我自己分析了一下，一是我花钱太放不开，每当花了很多钱后想起在农村劳作的父母就觉得罪过，而女孩子好像都不大喜欢花钱不大方的人。二是我总觉得没有时间，以前是考执业资格，现在我又想考研了，时间永远不够用。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很想结婚！有时候我痛恨自己读书太多，懂得太多的东西反而使自己追求太多。我是不是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来迎合这社会的要求？
                                             　　阿桂

阿桂：
    看你的邮件看得一头雾水，说没时间恋爱，却总结出了失败规律；努力读书上进，又似乎认为这不符合社会的要求。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痴痴迷迷的，确实很像一个想结婚的人。
　　恐怕很多人会跟我一样，并不讨厌小气的人，而是讨厌那种自己小气，却要求别人大方的家伙。事实上，这个世界大方的人并不多，大家都不是很有钱嘛。在饭局将了的时候，你能清楚体会到这点。举座寂然，各怀鬼胎，都等那个耐性差一点的人叫出那声：结账！若有人提议AA制，一定又会受到白眼，旁边必然会有一个ID为“江湖号称小孟尝”的人强力反对。小气且虚伪的人比比皆是，没多大必要为“花钱放不开”而自责。有资格向你扔第一块石头的人并不多。
　　女生确实不喜欢在恋爱中“花钱放不开”的人。有趣的是，如果你和她们结婚了，她们中的多数就变成不喜欢“花钱放得开”的人，有的丈夫出门摔伤了，鲜血一定得回了家才能止住―――他身上的钱不够买张创口贴。我经常告诫我的女性朋友们，不能这样对待丈夫，他们会没有尊严的。她们的回答是：既然是丈夫了，还配谈什么尊严。嗯……阿桂，你还会想结婚吗？
　　你其实是理想中的丈夫：上进、好学、孝顺、有责任感，而且小气。你如果能在恋爱中把“花钱太放不开”这个特质隐瞒起来，到结婚后才回归本性，你的妻子一定会觉得幸福，因为你们的转变是如此合拍，她会归结为心有灵犀。
　　你花钱肉痛可能体现得太为明显了，在大学时，花了钱，女生马上能在你脸上看到五个字：我对不起爹妈！工作了，女生也能在你脸上看到五个字：我讨厌花钱！她们的感受当然会非常恼火：你把几个钱看得比她们还重要。这种情况还想结婚，只能用一句教条安慰你了：等缘分吧。缘分这种东西，就像萨达姆一样，几乎是找不到了。
　　小气与大方，这些花钱态度，我觉得几乎无法改变。你要的只是忍功而已，下次在女生面前花钱时，再怎么痛，也得忍住。还好，这种口是心非的忍功不会浪费，它是婚姻的规定动作。
                              　　连岳
                              2003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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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我们都会成为二手货




南方周末　  　2003-05-15 14:53:28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很想和你聊聊，最近过得特郁闷，为了感情的事，我谈过两个朋友，第一个我们谈了四年，感情特别的好，最后却因为我们不在一个城市而无奈分了手，之后我又认识了我现在的男友，他比我长六岁，人生的经历比我多得多，他的上进、事业有成很让我欣赏，我也挺喜欢他的，只是到去年年底（我们相识半年后），我们发生了亲密的关系，我发现他的性经验特别丰富，引起了我的怀疑，质问了他。他承认了他的过去，三年前他与他的前女友有过三个月的同居史……我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在有这种关系之前，他言谈中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人一种他很清纯的感觉。
　　我承认自从我知道这件事后对他的感觉日渐降温，我是个处处受到优待的女孩子，追求我的男孩子特别的多，然而我选的这个男友竟然有这些让我不能忍受的问题，我想弃他而去，可我单位好多的人都知道我有朋友了，而且他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离开他又担心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跟着他，总是心里不甘心，觉得我这么优秀的人竟然找了个二手货，尽管这个年代人们的思想都很现代，但我承认我自己还是很忌讳这些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茜

小茜：
    类似的故事我听了很多，但你这个最新鲜。关于“初夜权”的归属问题，发动性纯洁圣战的一般都是男生，在你这儿，角色互换，你苦苦拷问一个男人：竟然跟我装清纯？！而他掩面抽泣：求你不要嫌弃我这个残花败柳……对不起，我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不是处子之身，也许失去了与某个征婚的百万富翁结合的机会，这当然很可惜；可是它并不能说明一个人品格的高下与对爱情的忠诚度。如果你硬要用它作标准，它就只好让你处于可笑与痛苦的境地，而且全无解药。
　　从你的叙述判断，你少则也有二十三四岁，那么，大你六岁的男友就是三十左右的人了。你不觉得一个中年男人有一些性经验是很自然、很人性的事情吗？纵使他没吃过猪肉，也一定看过猪跑。你对他其他的都满意，就对这点难以释怀，其实你不仅不要在意，还该给他加上一条诚实的美德，一个中年男人跟你咬死自己是第一次，要么是撒谎，要么乏善可陈，哪种人会让你愉快一些？当然，我不怀疑有守身如玉的个例，可这并不等于说一发生亲密关系就非得捆绑一辈子，人生那么漫长，把所有的未来都变成第一次性关系的肉票，这是非常纯洁的绑架，而不是爱情。
　　最后，要说到一个悖论，你把有性经验的人称为“二手货”，配不上优秀的人。这种说法固然很逊，可你怎么说话别人毕竟管不了；只是你知道这种不般配关系太迟了，因为，按照你的逻辑，和他发生了亲密关系的你也沦为二手货了，失去了道德上的优势，你对二手货的嫌弃就像扔出去的回形镖，迟早会打到自己的头。所以宽容一点还是有好处的，无论是在性方面，还是别的方面。
                             　　连岳
                              2003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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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6

你不是小资




南方周末　  　2003-04-17 14:01:17




　　■我是鸡汤
　　□连岳
连岳：
    你好！长话短说。
　　我大学毕业，快30岁的时候从小地方来到国内一个很大的小资城市，想过优质些的生活。凭工作几年的积蓄和还算殷实的家底，一来就买了套新房子，根据人才引进的政策也落了户口。然后才是去找工作，但因能力有限找不到合适的。现在生活在这个陌生城市中总做不到“本土化”，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因为没收入而对什么都兴趣索然。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成年人不太会因为智者的一个点拨而大彻大悟或人生从而转折，但我喜欢你的文章，还是希望你调侃着点拨我一下，不调侃当然更好。
  　谢谢！
　                                　 小强

小强：
    你恭维我是智者，我本来不应该调侃你，可我知道我不是智者，所以只好调侃你。
　　有些钱，又在“一个很大的小资城市”有一套新房子（应该不便宜吧？现在的房价），还无所事事地游荡。这在我看来，就是典型的小资生活。可你却觉得兴趣索然。这就是说，对小资这个概念，有完全不同的解读，某种程度上说，它是一个空概念，你往里面填什么都可以，属于游戏性质的一种东西，因为它太空泛，我原来以为它无毒，可现在见到了活生生的祭品，我终于相信，对误服“小资”概念的人来说，它是有毒的。
　　可以悄悄告诉你，小资这个概念已经out了，至于现在in的说法是什么，我不想跟你说，一个过季的概念都能害你，就没必要去尝时鲜的毒了。那种往一个城市或一类人身上贴标签的做法，对媒体文章来说，也许比较快捷有效，编辑记者的任务毕竟都蛮重的；但它对认识一个城市或一类人来说，没有任何助益，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城市和人可以简单归类。大家都把那些文章当成娱乐，强哥，为什么你偏偏当了真，竟以此为出发点重新规划生活？
　　想过优质生活绝对是不会错的，我觉得你考虑问题也很实际，像户口呀、本土化呀、引进人才呀、没有工作呀（这不刚好有时间看法国电影吗？），这些名词小资是宁死不说的，所以，你不是小资。这个结论，请你不要失望，前面说了，小资现在不是什么好词。
　　嗯，好像只顾调侃你，忘了点拨你了。主要是你不需要点拨，你的生活已经有不错的起点了，伍尔芙说，女人有一间屋子就可以写小说了。这话对男人也同样有用（我为什么认定小强一定是男人？），这不是说你非要写小说，而是说你有了令人羡慕的物质基础可以对许多东西兴趣盎然―――而非索然。
　　至于工作，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你的，别忘了，你是大学生，还是引进人才，最关键的是，要忘掉你所在的城市是所谓的小资城市，它是包容万有的城市，里面什么都有―――当然也会有一些没房子、没工作的小资。
　　                             连岳
                             2003年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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